【青火】Knock Out!29-41(完)

29.

“晚上好,门罗先生。哦呀,您看上去面色不大好啊,是最近几日睡眠质量不佳吗?”

“Conqueror”号负二层,擂台中央的八角笼已经固定完备,贵宾席位上的亚森·门罗身侧,却传来了一把足令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而美国人的回答,就好像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拜您所赐,睡得好的不能再好了,原泽先生。”

原泽克德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您身边没人的话,不介意我在这儿就坐吧?我很想和您多聊聊。”

门罗凉凉讥讽道:“聊什么?聊如何明目张胆地毁约?还是从窗口闯进别人房间的方法?”

“在这种方面,我想你比我更有见地,”原泽油盐不进,毫不客气地在门罗右手边坐了下来:“邀请我家助理去做客,付出些代价并不过分。”

商人顿了顿,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她身上没有物理伤害,这是你目前所作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了,亚森·门罗先生。我很替你高兴。”

原泽说得温和客气,美国人却仍觉得脊梁上隐隐发寒。

他只有悻悻地闭上嘴——他自己干的一系列勾当没几件称得上光鲜,这次却碰到了黑吃黑的对手。

原泽克德收回目光坐直了身体,语气自然得就像是谈天:“看来门罗先生很期待这场精彩的群击赛……真是巧遇啊,其实我也一样。”

亚森·门罗突然莫名有了些不太美好的预感——这日本人其实并不热衷赌拳,更何况Tyrant的赛局理应已经全部结束了。

“该死的,”在外向来优雅的金发男人终于忍不住站起身,一把拽起原泽克德的衣领,面色可怕地爆着粗口:“原泽你他妈又准备玩什么花样!?”

原泽不为所动地耸耸肩。

“你觉得我空手坐在这儿能做什么?恩?”

门罗抽着嘴角勉强松开手指,面色铁青地掏出手机。

“克罗托,立刻告诉我Harimau在哪儿?”

对面传来东欧人神经质的死板回答:“先生,他去参加群击赛了。是我将他送进准备室的。”

门罗神色稍有缓和:“看住他。”

“先生,说实话,”克罗托说:“Harimau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很可能死在台上。”

美国人冷冷道:“那我就祝愿他能替自己赚回葬礼费了。”

“第二十一人。”控制室里,丹一边翘着椅腿,一边和身边的船员开玩笑:“老实说这次群击赛让我想起三年前了……呃,你们应该知道的吧?那个疯子的事情,Masker。船长赛前硬塞来的No.21,最后干掉了擂台上的所有人。”

“哪怕我最后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也很可能忘不掉那场比赛,” 他甩了甩手里的名单:“很遗憾这次参赛的全部都是已公开的拳手。虽然并不清楚Harimau为何会被抛弃——他才输了一场,这实在太浪费了。”

“好像差不多该开始了。”丹抬头看了眼时间,伸手打开耳麦和摄像头,开始程式性的赛前预热。

“……二十一位拳手即将踏进八角笼开战今晚的群击赛。我们能看到他们正在从东西通道走出……现在全部参赛者都已经露面,从东侧开始,他们分别是——”

例行介绍中的解说员突然住了嘴……他的眼睛透过直播室玻璃直直瞪着赛场,神色像见鬼般越来越难以置信,最后震惊地喃喃自语起来:“噢不……噢不、不,上帝……我究竟看见了什么、这不可能……”

他又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大喊,扩音器里传出尖锐的杂音。

“摄像机!对准东边赛道最后一个人……放大!该死的!放到最大!”

整个擂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直播屏幕上。那里出现了一位拳手的面部特写。

——面目却被遮挡在一张泛着金属光泽的面具之下。在场有不少人对这张面具并不陌生。

“Masker!?!”

带面者似乎很清楚自己已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东侧的群击拳手全部有意无意地摆出警戒的姿势,以至他不得不高举双手,来表达自身的无威胁性。

“这是个误会!”

带面者正大声喊着什么,他显得有些犹豫而顾忌,但所有一切都很徒劳——解说员开始拼命讲述三年前的事,观众席上传来意味不明的起哄声。

拳手最终不得不被迫在众目之下解开了面具。

亚森·门罗整个人都愣住了。

“克罗托!?”他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这是在搞什么鬼!”

东欧人阴鸷的面容,在聚光下竟是惨白又难堪——他刚刚得到了上船以来一直想要去反复猜测证实的答案,此刻却为此后悔到近乎呕血。

“真是令人吃惊啊,”原泽克德在一旁悠悠道:“没想到那位传说中的Masker原来是门罗先生的拳手,今天总算是有幸见识到了。”

美国人死死咬着牙,直到嘴里传来一股血腥味。他当下只想拉开口袋里左轮的枪栓,却最终闭上眼挫败地垂下手臂。

“……原泽你到底想要什么?”

原泽克德的食指正习惯性地绕着发尾,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想要什么的……请别说得那么难听,门罗先生。我们都是生意人,可不是强盗。”

门罗颤着嘴唇,没打算接口。

“来做一笔十分合算的交易吧,”精明的日本商人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你显然需要一大笔钱,至少足以让你下船时候还能保持基本的体面。而我这边呢,正好想买你手里的一件货。”

美国人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了。

“他很值钱,比你想象的更加有价值得多……并不值得毁在这里,所以——”原泽克德平和地望向冰冷的八角笼:“请将Harimau转到我这里来,我愿意替他支付高昂的违约金,并给出令人满意的价格。”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做一个拒绝这些优渥条件的蠢货,门罗先生。”日本人和气地笑了笑:“那就只能让这位Masker先生来替Harimau打这场比赛了……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有幸赚回自己的葬礼费呢?”

看见青峰大辉独身从准备室走出来,等在一旁的桃井五月急着问道。

“阿大?怎么样?”

“一切顺利,”青峰随手关上门,手枪在指尖转了一圈,干净利落地回到了枪套里:“克罗托……是叫这个名字?被我逼着戴上面具塞在队伍最后了。”

他左右转头看了几眼,疑惑地皱眉:“小玉呢?”

桃井忍不住笑道:“小玉在找到火神先生后就没肯离开他身边,现在应该被他带回房间去了。”

青峰顿感被抛弃了,心碎一地地哀怨道:“啊啧,那个狼心狗肺的小混蛋。”

桃井揶揄他:“其实,我倒是觉得火神先生更适合照顾她呢。”

男人不屑地反驳她,一边挖出震动起来的手机划开——屏幕上出现了原泽发来的短讯。

桃井看见低头的暴君眼角一挑,眸中懒散怠惰的神色竟瞬间消了个干净,嘴角也微微上翘。直到此时,女助理才算是彻底地放下心来,之前对某人的诸多不满也算是勉强一笔勾销。

“小玉给他养也无所谓,”青峰大辉放下手机,愉悦又傲慢地扬起眉梢。

——“反正现在那两只都归我了。”

30.

房间外传来敲门声,火神却没有动。敲击声大约持续了十五秒便停止了,不一会儿变成了门把扭动的声音。

厚厚的地毯将脚步声尽数吞没,虽然没有回头,但他清楚地感觉到空间里多出的存在。五秒后,火神已经能听见一份属于他人的呼吸声,正在逐渐靠近自己。

“哟。”那人在大约半米外站住了,向他招呼道。

火神从落地窗前侧过身,抬眸望向来者。窗外传来的微弱光源,将男人的轮廓勾勒得模糊又挺拔。他却能看见对方眼底中的一小片光斑,在黑暗无灯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可触。

面对面的两人都没再开口。隔了半晌,火神低声道:“……多管闲事。”

“有机会再见……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不会谢你的。”

“老子不需要那种东西。”那人却轻笑了起来:“我打算要的可是更贵重的谢礼啊,火神大我。”

火神慢慢问道:“作为擂台的战胜者,还是作为新的所有者?”

“不,”男人半垂下眼睑:“作为……青峰大辉。”

暴君跨出一步,来到火神面前,伸出手贪恋地抚摸他的鬓角。

“……所以,你有拒绝的权力。”

男人因多年练拳而粗糙不堪的手掌,摩擦时在脸侧留下细密的刺痛。火神听见了他后一句深沉的低喃。

“但如果接受了,可就由不得你后不后悔了。”

青峰大辉的视线已开始适应四周的昏暗。

这使火神大我的模样随着距离和时间的推进,逐渐在眼前变得明晰起来——从光亮中的一团暗影,到侧脸模糊的轮廓,再到此刻指旁的发尖,耳廓,下颌,锁骨都逐一落入眼底……他的眼神平静深刻,像是一泓无波的潭水。

直到此时,青峰才看清火神竟仍是擂台上的拳手打扮,虽然带着眼镜,但赤裸的上半身不过随意地套了件衬衫,穿着拳击裤光脚站在地毯上。右臂和左膝重重缠绕着绷带,以减轻伤口带来的影响。

“……自我惩罚?”青峰慢慢单膝半跪,伸出手指一解。长长的绷带松开掉落在他掌心,露出了左膝髌骨下方一条寸长的疤痕:“真是漂亮的旧伤。”

“这跟你无关吧。”火神没有动,他的声音从头顶飘落,渗进地面。

青峰则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到最后总会有无路可逃的一天。”

这一点没人比他更有体会。

“至少不是现在,”黑发拳手半低着头,望着暴君屈起的背脊:“……还远不足够。”

青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平缓地开口:“我曾经在马来西亚见过Alex Garcia。”

他能感觉到上方的气息突然急促起来:“那时她已经因为视力和某些原因不再打擂了。”

房间里一片静默,只有男人低沉的声线悠悠回荡开。

“但她好像并没任何沮丧。对Alex来说,只不过是换了种生存方式。”这种语气在暴君身上实属罕见,竟每个音节都显得格外清晰:“她曾经说,决定用接下来的时间去培养世界第一的格斗手。”

青峰顿了顿:“在认出你的那瞬间,我知道她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他闭眼在那条伤疤上落下一吻,手掌之下,火神的膝盖和腿部肌肉全部绷紧了——暴君重新站起身,退开一步。

“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青峰无法看清他此刻表情,也并无探究之心:“……惩罚这种东西,永远只能别人说了算。”

火神大我就这样直直立着,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片刻后,暴君轻叹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青峰大辉刚刚迈出脚步的那刻,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死死握住了。

“我接受了。”

“……指什么?”

“所有,一切,全部。你要的,你给的。”火神大我这样说道:“已经没任何事情比现在的我更使我后悔的了。”

话音落地,火神几乎是在一瞬间内被人粗暴地推在身后的落地窗上,头部和硬物碰撞造成的冲击使眼镜掉落在地上,并中断了他的思考——下一秒,激烈到近似撕咬一般的吻雨点般地倾泻在他的颈侧和袒露的胸口。黑发拳手不得不本能地扬起头,去强迫自己恢复呼吸。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平静的假象下彻底碎裂。

——某人的理智线,在一声许可之后烟飞云散。

鞋底传来物品被无情碾压碎裂的咯吱声。暴君撑肘在透明的窗上,沸腾的热量在他的手臂和五指外缘留下水雾的轮廓线,然后在下一刻被火神的发丝擦掩而过,留下数道划痕。青峰大辉的喘息在每一次落在伤痕上时便变得格外剧烈。他几乎是带着更加毁坏的力气,近乎虔诚地再次让火神回忆起每一道疤痕曾经带来的疼痛。

他的左手紧紧箍住暴君的头颅,无法合上的眼眶外凝成泪水。

青峰锐利的犬齿啮合着,舌尖在猎物的表面反复舔舐,喉中发出原始而满足的呜咽声,仿佛一只久未进食的恶豹。炙热的鼻息从颈侧一路到胸前,直到湿润蔓延到乳首。

“唔……恩!”他意外而急促地叫了起来。

火神的身体早已在朱可夫的地狱训练,和亚森·门罗近一年的无度享用中逐渐失去普通人的感官体验。对疼痛宛如上瘾般的依赖也是由此而始……若非剧烈的强刺激,他几乎无法正常地勃起和获得快感。

但青峰竟无疑成为了异数。

他给予的每一次爱抚无论是否伴着疼痛,只要想到是那在擂台上狠狠击打自己的双拳,是那曾经带着血迹的破裂的嘴唇在身体上划过,火神大我就禁不住疯一般地想要颤抖和叫喊。

——青峰大辉本身的存在对火神大我来说,就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无双刺激了。

火神在强烈的前戏中闭上眼,无意识地喃喃。

“青……峰、青峰……大辉——”

被呼喊姓名的暴君竟停住了,并直起身,望向黑发拳手那枚从未离身的坠链。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盒子,灵活地单手打开。

青峰大辉重新欺身上前,拇指粗暴而缓慢地摩擦过火神的左乳,直到满意地听到对方溢出的呻吟。

“果然……还是这儿,离心脏更近一点。”

一秒后,火神大我所有的声音全部终止在喉间——他的意识突然被从胸前传来的冰冷而尖锐剧痛刺穿了。

31.

青峰大辉眯起眼睛看着那道划过胸口的血迹,伸出手指缓缓揩过。然后用带着残血的指尖,恶劣地抹过火神因疼痛而几无色泽的嘴唇。

“……哈!”青峰眸底溢出同样的腥色:“红色果真适合你,火神。”

“你……”

身体发出受损的信号,火神双眼失神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痛楚的来源——一枚银色的圆环在左乳尖上随着他的身体轻轻颤动。

“……青峰!你……混蛋……”

由于异物的介入,原本淡色的乳尖和乳晕变得红肿而色情,鲜血从银白的金属物中源源渗出。火神急促煽动着鼻翼,被赤色沾染的双唇同苍白的脸色形成反差,指尖完全抠进了青峰的背部肌肉中,像是要把所承受的一切全部返还给他。

“上面有我的名字……给所有物的标记。”男人仿若未觉,半蹲下身欣赏一方美景,毫无愧意地说着。

“你是我的了。”

得胜的暴君是何其贪婪,仅仅拥有一夜的战利品只给了他浅尝鲜美的机遇,只为此刻不择手段的掳掠至净。

说完,青峰一口咬上了那枚新穿的乳环。他的牙齿和金属磕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很快无情地拉扯起来。

伤口新鲜的剧痛一脉又一脉地催袭向火神大我的神经末梢。他几乎用双臂环住青峰的脖颈,恨不得将男人就这样掐死在臂弯中。

——事实上,他已经完全地勃起了。

为了减轻左膝的负担,火神不得不把身体重量承在右腿和背部,他正被各种伤口的余痛反复消磨,却又无法从因此带来的刺激中脱身。男人左手穿过那件被半撕裂的可怜衬衫,紧紧贴住他肌理紧致的腰线,右手抚过肚脐周围,滑入了拳击裤中——没有管高高勃起的阴茎,而是直接伸向了后方。

“……该死……”火神意识到该去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青峰一愣,继而露出极其惊讶的神色——他的指尖没有摸到后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坚硬的球状的突起物。

“你本打算……带着这个打群赛?”暴君一字一句问道,与其说是问句,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火神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刘海在额前晃动。

青峰突然意识到,这个东西很可能每场拳赛都在他的身体里——包括最后一次单人赛。这个疏离寡言的男人,在擂台上面对自己挥拳、格挡、喘息,流着血满身伤地搏命的时候,竟然带着这种东西……

他的全部欲望骤然间发狂般地在脑海中爆发了。

“火神,”青峰的声线越来越低,释放出熟悉而陌生的危险信号:“给我稍稍地觉悟一下吧。”

毫无预兆地,他猛然抽出了那枚被深埋的肛塞。

一瞬间,伴随着一阵由远至近訇然作响的远雷劈裂了火神的意识,他几乎立刻跪了下来。尺寸傲人的硅胶物离开直肠时狠狠卡过正在苏醒的前列腺,带来久违而强烈的震裂感。硬到发涨的阴茎前端颤抖着,分泌出的透明液体染湿了布料。火神几乎本能想去伸手抚慰,唯一能动的左臂却被一把死死锁住。

“谁准你射了。”

肛塞掉落脚边,暴君恶劣地将腿卡进他的双腿间,抬起膝盖抵住火神的勃起物,粗鲁地摩擦起来。火神感觉到自己的阴茎就在小腹和对方的髌骨间来回折磨,无法释放的痛苦和延绵不绝的快感交织攀升,戛然而止在粗重的鼻息处。

火神瞳孔逐渐散开,又在望见男人面目的那刻收缩。

青峰正直直的看着他,看着那双眸子露出冰封已久的血色,由潭水化作滚热的岩浆。

不甘,愤恨,留恋,挣扎,最后是欲望的沉浮,都在这双眼眸之中清晰可见。

“真实得要命,明明真实得……不得了啊。”暴君伸出舌头在他的眼睑上忘情地舔过。

习惯纳物的后庭并没有空虚太久,青峰的三根手指几乎是长驱直入。由于肛塞的缘故,那里几乎一直都是柔软的扩张状态,仿佛时时都在等待被人享用。暴君莫名地被妒意裹挟了,这促使他像是清理领地般地抠弄火神的直肠,大拇指还狠狠搔刮过会阴。

骶骨后是冰凉沁骨的玻璃,反而显得下身的刺激尤其突兀而剧烈。

“……唔,哈啊……啊……”他连呻吟都被扼断到破碎,青峰的齿痕在他面部耳廓直到喉结处留下疼痛至伤的印记。

火神感到身前之人身怀恶意,将他一步一步逼入绝望的深渊。

暴君本以为自己优势满满的玩弄会持续更久,却忘记了某人哪怕浑身是伤,也是一个差点在擂台上干掉自己的格斗手。

欲望埋没了警觉,腹部撞击突来的时候他根本没能够反应,就重重撞到了身后的地灯。火神收回膝盖,又一肘横击在男人的颈侧。

“我、说过的吧,不是什么折磨都……可以的。”黑发拳手气喘着说话,横跨在倒地的暴君身上坐了下来,对方也早就勃起了很久,阴茎隔着布料狰狞地卡在他身后。

火神大我弯下身去,青峰大辉脸上的惊讶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溢而异常的笑意。

“……请便。”

暴君说。

火神解开青峰裤腰时踩着那片眼镜碎片的残渣,赤裸的脚底一片刺扎的生疼,却恰到好处地延续了被不停给予的触痛。他仰起头闭眼喘息,颈侧的肌肉线条伸展至尽,由下而上看,新旧伤疤和吻痕一览无余,那枚乳环就扎眼在青峰的视线尽头。

火神在青峰的阴茎露出的那刻就转手握住了,并将两人的性器紧紧贴在一起揉搓——对方的体温隔着这片连接处如燎原之火一样灼烧而来。暴君被突袭的欲望和快感所驱,双臂撑在身后,皱眉浮现出罕见的沉迷之色。

黑发拳手重新将自己的手指探入括约肌,右臂的旧伤带来生涩麻痹的钝痛,他却根本无法控制地用指尖抚慰自己异常的身体。

这当然远远不够。

前列腺边缘的触碰已经酥麻了他的神经,甚至连呻吟声都被锯开了,再往下去却不得不止步于伤痛的限制。火神稍稍抬起臀部,舔了舔嘴唇,直到舌尖传来残血的腥味。

“……我开动了。”

32.

性器被毫无阻挡地埋入黑发拳手体内。火神几乎没有给自己适应对方尺寸的时间,仅仅停顿片刻,就开始尝试着开始上下吞吐青峰勃发的阴茎。他的肉体紧绷成一张续弦待发的弓,一次又一次被由上而下的劈裂感狠狠贯穿。

“该死……恩……啊啊……”

火神从喉中断断续续地滑出被打碎的呻吟声——习惯于接受和隐忍的他向来没有叫床的习惯,却被青峰激出了主动索取的纯粹肉欲之乐。

——被调教至极的身体滤过所有的不适和苦痛,从中提炼无双的渴望和快意。

“……见鬼!”

青峰闷哼了一声。在越来越强烈的、不同于手掌的热度和包裹的极致刺激中,暴君满脸被反击得手的暴戾,双眸积郁。他猛然伸手一把拽过火神颈中的金属链,在对方还未及意识到前,生生在弯曲的四指上绕了一圈。

“呃!!”

火神睁大双眼发出短促的急喘,却也被立刻扼断了——金属链就像刑具一样锁死了他的咽喉部。

“——仅仅是单纯的疼痛……又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你啊,宝贝。”

突来窒息感使火神的括约肌骤然收缩。青峰的手背青筋突起,在强烈的刺激中险些缴械。暴君不满火神腰部的停止,开始主动疯狂地向G点发起进攻。

被迫低头也无法减缓开始淹没全身缺氧的痛苦,火神反手死握住青峰的手腕,挣扎却无法从四肢百骸的汹涌沉沦中脱身而出。在失去呼吸的恐惧和后庭爆裂的快感的双重夹击下,黑发拳手的感官和神经被前所未有地颠覆了。

室内溢满了青峰厚重沉闷的喘息,以及交媾处的淫靡水声。暴君的手指在一脉更甚一脉的快感中逐渐收紧。

大脑焦虑地发出濒死的警告信号,却被贪求更高欢愉的身体强迫忽略了。火神仿佛感到自己所有生理机能都在生锈死去,只有前后的性器仍在狂热运作——将青峰在体内的每一个动作都放大数百倍,化作新一轮无尽头的饥渴感占据了他全部的一切。

这是鲜活的,直接的,绝望的。不再沉寂,不再木讷,不再遮掩。

如此令人垂涎和恋慕。

链条已经深深绞进脖子中,直到最后一丝呼吸的可能都被掐灭。

火神大我死死睁着的双眼前是一片近乎光亮的空白——他已经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了。青峰的阴茎仍在体内壮大,火神张着唇却没有任何声息……却因最终的窒息和异感而无声地抽搐。

——某一刻,他突然觉得就这样死在青峰大辉手里或许也并不算糟糕。

火神放弃了最后的求生欲,松开的手指转而抚上了自己高昂的性器。

青峰在身下几无停顿地猛烈地抽插着,一切转为爆发的那一瞬间,对失去呼吸到死亡的极端恐惧,竟比以往所有对痛苦的追寻都更为令人痴迷,在无声的死寂中变成骇浪般如潮的癫狂快感,没过了火神大我的全身。

“啪——”

金属链断裂开来的那一瞬间,黑发拳手彻底失去了意识。

——却在暴君的身上浑身痉挛地高潮了。

一枚圆形的指环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悠悠停住,房间内再次归于昏暗和宁静。青峰大辉慢慢地抽出性器,伸手搂住昏迷的火神,意犹未尽地吻上了他的双唇。只有乳环仍在微弱地反射着窗外的光,却因为浸透血液而显出一丝温和的暖意。

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敞开着。由于海面的反射作用,风平浪和的日子里,游轮上富裕的日光总能洒进房中。

火神大我想睁开眼睛,却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疲惫和隐痛聚成沉重的压制感,将他仍然拢于黑暗的深渊之中。耳中隐约传来属于他人的悉索声,大脑直到此时才开始生涩地运转。昨夜发生的一切被打碎成片段,纷乱地插入记忆里。

火神缓缓抬起左臂用手背盖住双眼——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轨道再一次扭转了。

被一个粗鲁傲慢、却强硬到无可抗拒的男人。

“醒了?还活着啊。”作恶者毫无愧疚,声音远远地飘来。

火神心中叹了口气,半眯着眼去床头摸索,刚一伸手才想起那副眼镜已经彻底坏掉了。他不得不适应了一会光线,才勉强能让景象投到视网膜上。

某人背对着他站在阳台上,半裸上身,脸侧缭绕着一些烟。他似乎正拿着什么在反复抚摸查看,青灰色的俄罗斯蓝猫在他脚边懒懒地打着呵欠。

“……你手里是什么?”火神一开口,才发现喉部干涸生疼不已,声音也嘶哑得可怕。一夜纵欲的后遗症在此时仍是连绵不绝。

本该挂在脖子里的链子和戒指消失了,一片空空荡荡。

“恩?”青峰叼着烟含糊地应着,朝他举举胳膊,竟是那张金属制的科林斯面具。

火神大我意外地撑起上身,被褥滑落时擦过胸口带起一阵刺痛——乳尖肿胀不堪,伤口干干净净倒是被人处理过了,银白色的乳环内部刻着D·A两个斜体字母。

火神忽然有些想挥拳打在青峰大辉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上。

“怎么面具在你这儿。”他没好气地问道。

青峰指了指蓝猫:“早上的时候小玉在外头挠门,嘴里就叼着这玩意儿。只怕是克罗托扔在我房门口,被它带来的……估计给他留下不小的刺激。”

昨晚青峰来之前,火神就把俄罗斯蓝猫放回了暴君的房间,他大概多少对即将发生的事有些预感。

“Masker……是当初你的代号?”

“不是,”青峰懒洋洋地呼出烟:“我当年打群赛的时候没有名字。Amphitheatre主办方随便给我取了一个。好笑的是Masker到现在还是有排位的,最高时候比我自己的rank还高一点。”

“噢,是么。”火神有些不习惯地摸了摸眼角:“你怎么会想到去打群赛,就算是你……也没法料到最后的结局吧。”

青峰沉默了一会才道:“大概是觉得人生太无趣了,想找个人干掉自己吧。什么都尝试过了,觉得死亡也变得值得好奇。”

这不算是全部真话。精神上的病痛折磨也是另一半理由,不过也差不多远。

“结果不还是活下来了,”他又自嘲地哼了起来:“后来被塞进医院才真叫噩梦。”

听到答案的火神大我平静地问暴君:“活下来了,你有后悔过么?”

“当然后悔啊,特别是被拘束带捆在病床上打镇静剂的时候,后悔得要命,”青峰的口气随便极了:“因为连想死都死不成了。”

火神怔怔地望着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嘛……不过,”青峰大辉掐灭烟转过身来,他的短发被海风吹乱,同太平洋面一样的瞳孔里翻卷起生生不息的浪色:“我现在觉得,还是有那么点有趣的事情……稍稍值得留恋一下。”

说完,暴君高高扬起手臂,那张金属面具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短促的光芒后,坠入了他身后的深海之中。

33.

桃井五月站在原泽身旁,忍不住不停地抬头去看坐在沙发上的火神大我。他意外地没带眼镜,这使人的视线开始禁不住聚集到他的双眼上——作为全身上下唯一的艳色,他赤红的眸子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挑眼魅力。

火神显得有些疲惫,神情却很平淡,也不像之前那般局促唯诺。他将外套的领口拉到最上,把脖子严严实实地盖在衣物之下。

啊啊……肯定又是阿大那个蠢货干了什么好事。女秘书不禁不满地想道。未免太便宜他了。

青峰大辉则翘着脚坐在另一边抚着小玉,神清气爽得令人恨到牙痒。

“所以,Harimau先生,”原泽克德严肃道:“你是同意这次私下转雇的。从现在起,你的所有者就不再是亚森·门罗,对于你今后的拳赛安排,训练计划,薪酬标准和赌金提成都会变更。”

黑发拳手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同意。”

“那么,请在这份协议合约书上签字吧。”

火神接过桃井递来的纸张和笔,朝女助理颔身道谢。他粗略地扫了一眼,意外地看到雇主那栏里潦草地签着青峰大辉的名字。

“有问题吗?”桃井担忧地看着他。

“不,”火神大我侧头看了一眼正在逗猫的暴君:“没事。”

他打开钢笔的笔帽停顿片刻,在纸张最后空栏处端端正正地写下“Taiga Kagami”。

青峰慢慢停住手,嘴角勾出了一个小而愉悦的弧度。

事情至此一切顺利,连原泽克德都有些为青峰大辉的一系列行为感到新鲜。这人实际上当真幼稚又棘手,无赖而病态,短短一个月中竟算是改变不少,只怕Harimau对他有着相当原始而致命的吸引力。火神大我的特殊之处,原泽自己也能隐隐感觉到一些,但像青峰这样几乎第一眼就能判断出几分,只能归功于他野兽般的怪物直觉了。

“后续还有一些问题要处理,毕竟在拳赛途中突然变更雇主的先例比较罕见,Amphitheatre上更是仅此一次,”原泽敲了敲桌面:“首先就是Harimau你的参赛问题,单人赛已经提前结束了,但你还有双人赛,并且已经是确定进入1/4决赛了。”

黑发拳手轻声道:“喊我火神就可以了。”

“火神君,”原泽说:“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无论是否继续,我这边都会尊重拳手的意见。”

他停下来看了眼某人,清了清嗓子强调道:“以上这条仅仅针对有理智的人。”

青峰掏了掏耳朵当做没听见,满脸的心不在焉。

“等等,我不同意!”桃井五月急忙插话道:“火神先生身上旧伤未愈,特别是右手还没完全恢复活动能力呢吧?这样子怎么可以上擂台!”

“那个,我想把比赛打完,”火神递给五月一个歉意的眼神:“桃井小姐,呃,多谢……的说。受伤只是因为我自己太鲁莽了……”

他当然清楚桃井觉得自己右臂是因她所伤,而且内疚至今。

女助理张了张唇还想说什么,在对上火神的双眼后,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临场退赛对黑市拳手来说影响不佳。”原泽点点头:“你原来和阿特拉斯搭档,现在雇主更替显然没法继续这个组合了。”

即便可以,想来亚森·门罗也不会愿意。贾森·锡伯被青峰揍了半死,要把赌局押在已经不属于他控制的火神身上,疑心重重的美国人必定不会冒险。

“主办方那边,”原泽克德想起了摩尔那张兴致勃勃的脸,不禁无奈地抚额:“同意你和阿特拉斯临时更换搭档,不过最终进入决赛圈的肯定只有一组——意思就是说,火神君,你需要多打一场……对手是阿特拉斯和他的新队友。”

然后原泽和桃井的目光,十分自然地同时落到了一直不曾吭声的某人身上。

“……啧,你们什么意思啊?”饶是青峰脸皮再厚也撑不住了,不满地把视线从小玉身上挪开。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身边的火神大我,对方垂眸坐着,侧脸线条清晰干净。他脖子里隐隐绰绰的痕迹只有从自己的角度才能看见——坠链留下的勒痕还没有消退。

“火神一个人就可以了吧,干掉那种货色的话。”青峰含糊地嘀咕:“虽然凑个数也不是不行……不过——”

暴君的眉梢很快扬起了,这十足是他任性的前兆:“我不保证我会干到底。”

“阿大!?”桃井气呼呼地冲着他:“你在想什么呢?”

连原泽克德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没事,这样就够了。”出声的是火神大我,黑发拳手似乎很简单就接受了青峰蛮不讲理的回答:“毕竟这家伙……是我现在的雇主。”

加赛日程定在明晚九点。为了让桃井放心,火神最后答应她立刻去一趟游轮的医疗室,以便确认身体状态是否适合打擂,并对右臂伤再做缓解处理。他独身离开时青峰没作什么反应,只有小玉恋恋不舍地呼噜了一声。暴君虽说看上去心情颇佳,但整个人似乎已经从单人赛前的亢奋中完全脱出了。

套间外礼貌的合门声响起后,桃井五月才把目光从火神的背影上收回来,望着一脸百无聊赖的青峰大辉——他坐在这儿,不过正等她开口。

“阿大。”

“……恩。”

桃井抿唇:“你知道后院私斗吗?”

听到这话青峰细长的眼角抬了一下。

——后院私斗是指小型的赤拳街头搏击赛。私斗在格斗界,尤其在美国的格斗界非常流行,这是一种介于正规赛和黑拳之间的灰色比赛。没有时间、场地的限制,规则模糊而粗糙,谁都可以来观赛、也谁都可以来插上一脚。

“即便是职业的格斗手,私下也常常会发生这种小范围的非正式比赛。”桃井歪了歪头,故意拉长了语气:“嘛……这也是难免,毕竟都是一帮凭力量说话的臭家伙们。”

“啧,别磨磨蹭蹭的,”青峰耗不住了,忍不住换了条腿翘着:“……五月你到底要说什么?”

“哼哼,阿大你这也是拜托人的态度?”桃井从原泽身后绕出来,把便携电脑毫不客气地敲在暴君脑门上:“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自己看吧。”

青峰突然消了火气,嘀咕着把住电脑:“大概是什么?”

“是……”女助理暗暗叹了口气:“一切的起因吧。”

34.

由于Amphitheatre的存在,游轮的医疗室做得十分完备,甚至接近于一家完善运行的私人医院。

阿特拉斯再次看见Harimau时,对方正侧身站在接待台前,稍显局促地说着话。他的外貌穿着没有任何变化,仅仅是不知原因地未配戴眼镜。

——黑人拳手却竟没有立刻将他认出来。

这个他从一开始就从不曾正眼瞧过的亚洲人,似乎哪里改变了。

阿特拉斯是大约大半年前第一次见到Harimau的。彼时那个日本人刚刚从朱可夫训练营出来,西伯利亚的酷寒和严训将他消磨得苍白又冷漠,甚至接近于单薄——那是和排位已经升到单人第三的自己比起来,Harimau显得尤为弱势和平凡。

半公分不到的赭色短发,带着一身伤疤,和一双令人不快的、黯而无波的眼眸。

没多久阿特拉斯便听说,早在两年前亚森·门罗就替这个年轻人支付过一笔手术费,并且出钱将他送进了朱可夫。

美国人很久都不曾新挑拳手,如日中天的黑人壮汉替他赚得盆满钵满。跟着门罗这么多年,阿特拉斯对雇主的性癖了解得一清二楚。Harimau一直没有出赛,并将头发彻底染黑,东方人的作用已经完全不言而喻。

“嘿,抱歉……小子你太矮了,我正常走路也完全看不见你。”

这是阿特拉斯对Harimau说的第一句话,在他将对方粗鲁地撞倒后。

近乎恶劣的单方欺侮在雇主的默许下时时发生。黑人拳手把Harimau当成一份新鲜的笑料,一个毫无威胁的新人,一份早中晚的调剂品。

——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个亚洲人沉默的反应与其说是忍耐退让,更不过是毫不在意。

开始意识到这一点,是前几天在阿特拉斯看完最后一场单人拳赛的录像之后。视频是亚森·门罗带来的,美国人始终坐在一旁面色铁青。

此时阿特拉斯倍感狼狈,却还是和Harimau撞了个照面。

亚洲人回过头时看见他,露出略显意外的神情,那双失去遮挡的眸子里,哪里找得出半分怯懦之色。

——这个男人并未有所改变,而是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火神觉得发白的灯光有些刺目,消毒水的味道一阵一阵地飘进鼻腔。他轻轻抽了抽鼻子,礼貌地向旧同事稍稍颔身。

这个举动在阿特拉斯看来却跟嘲讽没什么两样。黑人壮汉嚣张的气焰灭了七成,右耳和左眼贴着纱布,身上的淤肿倒是消得差不多了,跨步也不太灵活。

……青峰那天竟也是手下留情了。火神暗自想道,若他知道自己当时也在场,估计现在场面会更难堪些。

“明晚,擂场见。”

Harimau从空有名号的黑市拳王身旁不紧不慢地路过。他也并没看见身后人眼中露出的绝望和暴怒,和出现在医疗室门外的亚森·门罗。

美国佬垮着嘴角,面无表情地冷眼望着两人相错而过。

马虎地扫完资料情报,青峰大辉一脸懒散地带着小玉打算出门,问起来竟是手痒想去赌上一把。桃井五月跺脚喊了两声也没人应,最后也彻底死了心。

“其实,我不是很理解。”女助理无奈地问起原泽:“如果Amphitheatre主办方愿意,完全取消门罗的参赛权也是可以的吧?为什么还要给他留一条路呢?”

她顿了顿,颇感不满道:“如果是船长先生的意思,尽可不用陪着他胡闹啦,那老头子……绝对是闲得无聊找乐子,还要让火神先生多打一场比赛。”

原泽克德笑了起来:“只有一半。”

“……唉?”

“我是说,这件事只有一半是摩尔的恶趣味。”商人抬起头来,伸出手指轻快地点着桌面:“确切说是……一小半。”

桃井犹豫道:“难道是原泽先生的授意?”

“和Harimau有关的所有事,我大概都只能勉强算个中介人。真正一直在打那家伙主意的……”

 原泽停了片刻,直到桃井逐渐露出惊讶而微妙的神情。

“没错,就是刚刚出门赌钱去的那个混蛋。”原泽好笑地摇头:“并不是我把火神君的雇佣权让给了他。而是从一开始就是青峰出钱,将Harimau从门罗手里买了下来。群击赛那场也是他的主意,我和你一样,不过受人所托。”

“可、可是……”桃井五月仍是不解地嘟哝了两声:“阿大他到底想干嘛?”

“火神君肯受制于亚森·门罗自然是有缘由的,除去他本身自愿的那部分。”原泽克德解释道:“那美国人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并且重猜忌。如果只是对方单方面意向他根本不会给予信任。”

桃井立刻明白了:“所以说,事情没这么简单就解决。”

“不把火神君从门罗那里连根拔起,青峰那小子根本不会甘心。”原泽耸了耸肩:“只要比赛还继续,逼急的美国人迟早会自己掀开……比如某些底牌什么的。反正度假期嘛,玩玩也是无妨。”

“果然……火神先生的真正身份也是其中之一吧?”桃井说:“这一点亚森·门罗肯定很清楚,阿大也猜到了。”

原泽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要看火神本人,他选择要隐姓埋名,不惜假死也要离开职业格斗界的原因所在。如果他执意要继续现状,那受制于门罗也是无法避免的……无论是我们,还是火神君。”

桃井沉默了一会儿,艰涩地开口道:“……阿大会愿意?”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原泽克德收回食指苦笑道:“我也管不了那混蛋,只能指望他在下船前,别给我捅出什么太大的漏子……毕竟长滩可是美国领土,处理起来还是麻烦的。”

女助理眨眨眼睛,突然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并不了解青峰大辉这个人——现在依然也是如此。

但已经绝不仅仅因为他从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不受任何拘束的个性,更多的却是……她或许此前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我觉得是阿大的话,应该没问题。”桃井五月重新认真道:“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没有他想做又做不到的事。”

35.

“……先生、先生!”

这桌Black Jack就只有庄家和一个玩家。荷官连喊了好几声,对面那个高个子的客人从一开始就显得心不在焉。

“……恩?”

“您还需要叫牌吗?或者……停牌?”

青峰大辉右手抚着窝在身上的小玉,左手却在桌底下反复把玩手机,筹码已经一如既往输得到寥寥无几,估计只能勉强撑到这把结束。他粗粗地扫了一眼台面,自己面前是一张方块9,一张黑桃A和一张草花6,庄家面前则是两张小牌,一张反扣牌。

“你觉得呢?”暴君突然出声道。

制服笔挺的荷官大概从未遇到过向自己征求意见的玩家,略显吃惊道:“抱歉,原谅我无法回答,这个……还是应该由先生自己做决定吧?”

青峰扬了扬眉,将筹码往他身前一推:“输赢都归你,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荷官犹豫片刻,斟酌道:“先生很少玩21点吧?”

“噢,”青峰爽快地承认:“赌场里花点脑子的我都不太喜欢。”

“其实之前翻出黑桃A的时候,一般人就会叫停揭牌了,”荷官解释道:“A算作11点,共计20点,胜率很高。但你选择继续叫牌,而又不像急着翻本……所以我才猜先生是不是不常玩。”

“……该死。”青峰暗骂了一声,鬼知道刚刚他根本连牌都没看就跟进了。

“草花6翻出来后,A自动算作1点,16点是个相当尴尬的点数,停牌虽不太甘心,”荷官说:“再叫的话爆牌的可能性也不小。”

“会爆牌吗?”暴君直着视线自语:“……我这是做得太过了?”

“其实,也未必。”荷官笑眯眯地更改前言:“先生既然都不在乎筹码和输赢,为什么不最后赌上一把呢……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

他看了眼年轻的拳手:“其实我在赌场见过先生好多回了,但像现在这么在意一场赌局的结果,好像是第一次?”

“他妈谁知道呢,”青峰大辉磕着桌面嘀咕:“老子可是个逢赌必输的人。”

荷官继续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所以呢?先生您还需要叫牌吗?或者停牌?”

青峰拇指蹭了蹭手机,舔了舔微微干裂的嘴唇。

“继续。”

在那张红心5出现在荷官雪白的手套下那瞬,暴君同时举起手机,拨通了一直在屏幕上的那串号码。

三声等待音后,对面传来了一把温和的英语女声。

“你好,这里是……Alex。”

“我叫青峰,青峰大辉,日本人。”沉默了片刻,青峰沙着嗓子说:“我们曾在东南亚见过。我大概……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火神在训练室泡到了十点。

他从医疗室出来就没再见到过青峰,晚饭也是桃井帮他喊了送过来的。右臂好在只是肌肉性的损伤,在绷带的层层紧缚下,活动范围也在强制性地逐渐扩大。

神经习惯了疼痛的消磨,对抗的冲击力一次又一次地加深——包括明天的加赛在内,他从未轻视过任何一场拳赛……即便是见过了负伤的阿特拉斯,即便是有人会站在他的身后——这都毫无改变。

激烈的碰撞声停止,拳击沙袋终于摇摇晃晃地安静下来。火神喘着粗气站在原地,汗水从额前的发尖上滴落下来,砸在脚底的地面上,不久就聚成了一小片。而他的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某个男人掌心的触感。

火神大我慢慢地伸出左手抚过刘海……不知是否错觉,似乎凡是青峰大辉触碰过的地方,强行覆盖的黑色已经开始逐渐褪去,在白色的光线下,发丝都隐隐透着原始的赤赭。

他模糊地想起暴君的脸。一整天身上泛起的无名燥热,在剧烈的运动之后也没能消减半分。

“……该死。”

黑发拳手蹙起眉,转身往浴室走去。

从训练室回房,伸手摸上房间门把,金属冰冷的质感从掌心传来那刻——火神突然觉得难以呼吸,就好像某人苍白细长的手指就紧紧扼在喉间。

他犹豫了一瞬,终仍是推门而入。

玄关到房内一片漆黑和宁静,火神大我似乎就站在昨天青峰大辉所站的位置上,望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也和昨夜一模一样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影,背着船舱外微弱的光线,整个人埋在深沉的黑暗中。

“晚上好。”

那人转过身,主动开口道。

火神将门在身后掩上,缓缓收紧插在口袋中的手掌。

“请问,有什么事么……亚森·门罗先生。”

“才短短一天,你我之间竟然就变得那么疏离,真是令人不可思议,Mr. Kagami。”美国人显然不是专程来问好的:“明明是……前几天还躺在我床上的人?”

火神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毫不意外门罗的出现——还不如说,他很清楚自己根本逃不过这一关。

黑发拳手伸手打开了玄关的灯。亚森·门罗阴气沉沉的脸在光线下暴露出来,带着点气急狼狈的狠厉,像一条被逼上绝路的孤狼。

“你就这么急着想从我身边逃开?”门罗迎面向火神走来,发音时微微露出牙龈,这是他发怒的表现:“你竟以为你自己做得到?就凭那个日本人的一张合约书?还是一千万美元?回答我,Mr. Kagami,你觉得自己值这个价格吗?”

火神垂眸看着稍矮自己一些的美国人逐渐接近,他嘴角勾起的笑容没带一丝一毫的笑意,危险不快而令人如芒在刺:“别忘了你自己早已经是个死人了,谁都没法真正拥有一个无名字、无身份的人——更何况,那几个家伙也完全不清楚你的来历吧?还是你想放弃拼命掩盖的一切过去,选择重新暴露在地面上?”

黑发拳手攒紧的手心里渗满了汗水。他瞳孔骤缩,喘息亦变得急促起来。

他早就该明白自己已不可能再离开这片泥沼看见光亮——在第一次跪在亚森•,门罗面前之后。

没人比门罗更清楚火神大我最畏惧的东西。

他不忌惮力量和强压,不忌惮苦难和疼痛,甚至不忌惮破败和死亡……不过是个被记忆和罪恶感深深束缚的格斗手,始终在无法被救赎的自我厌弃中沉浮。

恐惧于被揭露过去面对现实……和放弃拳击。

“……你想要我做什么?”火神的喉结无声地上下滑动,放弃般闭上双眼。

“回到我身边来吧?Kagami,我会一如既往给予您渴求的惩罚,然后,”门罗收回目光,看向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时针刚刚跨过11点。

“替你死守秘密直到……你暴毙在哪张擂台上为止。”

36.

只有昏暗的灯光模糊地照在短短的直廊里,亚森·门罗的瞳孔空洞冷漠宛如深渊,神情也仅仅是稍作缓和——不过等一个必然的答复,他也不会付出更多的耐心。

火神大我的视线从美国人的皮鞋尖移开,望向他的身后。

房内的地灯已经扶正,火神却知道灯罩后被撞裂了一小块。而地毯上破坏的镜片也被清扫过了,但必定仍有碎渣留嵌于缝隙。落地窗的玻璃上,似乎还隐隐约约残存着的手印,带着尚未冷却的热度。

——他曾以为完全习惯的周遭,在青峰大辉走过之后,远超意外地留下了数不清的细小裂缝,透进一些不知好恶的新鲜景象。

火神的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悲哀和迷茫,就像挣扎在梦醒的边缘的囚禁者,一睁眼又是一片绝望与黑暗。

“……现在?”黑发拳手苦涩地张了张唇。

“明天之后。”门罗竖起拇指轻轻抹过脖子:“我需要赢下明天的加赛。我可不想再在擂台上看见那个青发的日本人。”

提起青峰大辉,门罗的面部肌肉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语气怪异地说道。

“随你怎么干,弄死就送到深海喂鱼。断手断脚地放弃比赛也勉强算数。我知道……在床上他不会对你设防。”

火神淋浴后就套着一件单衣,只怕没料到亚森·门罗会突然出现,脖颈处痕迹斑斑异常扎眼,他伸手拢了拢领口。

“那个,抱歉……只怕我做不到。”

“……什么?”

“我说,”火神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却也不过是像叹息的耳语,落在门罗的耳中却尖利而作痛:“我做不到。我想时候不早了,如果你没有其他事……还是早一些回房休息比较合适,亚森·门罗先生。”

一阵死寂之后,美国人从牙缝里挤出音节,他手腕苍白的皮肤上露出条条青色的血管:“……该死,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火神大我淡淡说道:“真是抱歉了,直到这么晚……我才放弃、并且后悔了。”

——只因为有人给了我一次放弃的机会。

说完,他伸出了一直插在口袋里紧握手机的左手,屏幕上记录的一段录音开始播放。

一个女人的声音开始回荡在这片粘滞的空气中。

“嗨,好久不见了, Tiger、你还好吗?我是Alex ……”

一小时前。

“哟!”同他打招呼的男人,正倚着训练室门外的墙壁,两指间的那点光亮已经若隐若现近乎熄灭,似乎已经等了有段时间了。

火神蹲下身放开怀中的俄罗斯蓝猫——它刚刚出现在更衣处,在他脚边不顾潮湿地贪享了好一会儿抚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是五月帮你喊的晚饭吧,”青峰掐灭烟头直起身子,眯起眼睛打量尚未完全擦干头发的火神:“我说……你这家伙是在勾引我?”

黑发拳手跨出一步,突然左臂后手直拳直击暴君门面,却在他眼前半公分处堪堪停了下来:“你说呢。”

拳风扫过的地方一片凉意,青峰一动不动站着,嬉皮笑脸地说:“货真价实。”

火神面无表情地收回胳膊:“……有什么事。”

青峰慢慢敛起笑意,说着话竟伸出手去触碰对面男人的眼睛,火神半闭双眸却未阻止他。拇指从眼眶上缘拂过,隔着眼皮轻轻擦过眼珠。

“我说你在急什么?右臂还不能击打吧。”

“……明天有比赛。”

“你介意那种货色吗?火神,你会死在擂台上的,不出一年……如果持续这种状态。并不是对手强弱的问题,积累下的伤终究将害死你。”

火神沉默以对。他似乎并不想纠缠于这个话题,青峰却反常地执念于此。

“那个让你一路坚持到现在的理由,也一定是你最后的死因。”

“……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无关。”黑发拳手停顿片刻:“你到底想说什么?”

暴君望着他,似乎想看将他得更清楚一些,才缓缓沉声道:“喂,火神……你还记得一个叫冰室辰也的UFC格斗手吗?”

火神当下就僵住了,半晌才面无血色地嗫嚅道:“……你从、哪儿听到的名字?”

“并不仅仅是名字,还有其他的。”青峰大辉十分平静:“我找了Alex Garcia。她说……没想到你竟还活着。”

一瞬间,暴君的手腕猛然被死死握住,隐隐的剧痛一阵阵地从腕部传递到神经。青峰皱了下眉——火神竟前所未有地暴怒了,如此醒目而直接,就连眼角唇尖都溢出被触碰底线的怒意。此刻站在他对面的是一只受伤的困兽,猩红的眸底却透着悲哀和惊恐的神色。

某一刻,青峰大辉真觉得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掀翻在地。

“啊啊……还是爆牌了。”暴君喃喃自语,阖眸叹了口气。

火神声线微颤,正反复压抑着因为这个名字而带起的记忆,某些过去如利刃一般一刀刀剜刻在他身上。

“……你太他妈混蛋了。”

僵持的两人间气氛剑拔弩张,火神大我满面近乎狰狞地耸动着背脊,似乎想捏碎青峰的腕骨。暴君却毫不退让地回瞪着他——如果对方出拳,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反击过去。

直到最后终是火神无力地松开手。

下一秒,他立刻转身往反方向离开……就像是溃败一样狼狈不堪地逃跑了。青峰大辉没有阻止,而是抚摸着近乎发青的手腕,沉默地看着那方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手机的提示音几乎是在跨进头等舱区同时响起,迫使气喘吁吁的黑发拳手停住脚步。屏幕上出现的语音提示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火神大我站定,看着那块小小的荧光面,心中忽然漫过一阵无法言喻的酸涩。他犹豫片刻,开启了播放键。

——“嗨,好久不见了, Tiger、你最近还好吗?我是Alex。私下录制了这段语音大概有些突然……说实话,我还无法和你面对面地交谈,虽然有太多想说的话……我真不敢相信,你已经消失整整两年了——”

37.

“你会对他说什么?”

“Mr. Aomine……?”

“我想知道你会对他说什么,Alex女士,”暴君拉长了耐心,却说着毫不客气的话:“我把火神还活着的消息、以及他的号码告诉你可不是无偿的。”

对面的西方女子话语稍作停顿,似乎有些惊讶:“您竟替Tiger他做到这个地步,并愿意承担部分风险。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是Mr. Aomine,他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吗?”

青峰被反问得一愣,很快倍感无聊地撇了撇嘴:“我只是不信任你。毕竟作为一个MMA教练,你干的太失职了。”

“我想你是对的……我已经没资格再做Tiger的教练了。”Alex说,她已从悲喜交加的情绪缓和下来:“但我还是必须把当年,关于他和Tatsuya的事……”

青峰打断他:“全名叫冰室辰也的那个家伙——他可不仅仅火神的师兄对吧?”

“在Tiger心目中,Tatsuya大概是比亲生兄长还要值得尊敬的人,因为对方从小就始终照顾着他。”Alex艰难回忆道:“他们很早就开始接触自由格斗……更准确来说,是Tatsuya把MMA带给了Tiger,并且成为两人共同最热爱的事物。这一点直到男孩们一起成为我的学生都没有改变。”

暴君含糊地哼了一声算是在听。

Alex无声苦笑了一下:“即使UFC没有强制年龄限制,我还是让他们满18岁之后才正式打擂。Tatsuya早于Tiger一年进入职业拳坛,但Tiger在第三年时就超过了他得到了金腰带……Tatsuya确实是位非常优秀的拳手,但那个孩子,却是我所仅见的真正格斗天才之一。”

“天赋上的差距吗?”青峰戏谑:“如果是因为这种狗屁原因遭人嫉妒,导致了今天的结果……老子可不会承认这种笑死人的事情。”

“这种话……已经不再合适由我来说了,Mr. Aomine,这件事我无疑也要承担相当的责任,”Alex深陷自责,两年间就不曾停止过:“Tatsuya是个情感细腻的人,我想或许他比任何人都更早意识到这一点。Tiger对他的尊重也成了沉重的负担……在弟弟成为卫冕拳王之后,他想把两人间的一切做一个了结。”

“哈!那场后院私斗?”青峰啧了一声。

桃井五月给他的情报里有一小段拳斗视频,却由于拍摄者的缘故不仅画面抖动模糊,时长也不过短短2分多钟。但就这两分多钟,也足以让青峰认出里面对擂的双方中的一个。

——那个一头赤发、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没错。”女教练的尾音带起微不可察的颤抖:“这是Tatsuya的意思,他希望可以和弟弟全力以赴地打上一场——所以那场私斗,Tatsuya和Tiger两人签了死约。”

青峰大辉突然无言以对。除去卫冕拳王的火神,冰室辰也也绝对算得上是MMA界顶尖的拳手。如此二人相争,受伤已算善局——这种级别带死约的后院私斗场景激烈残酷简直难以想象……而结局也必定同样残忍无比。

他仿佛眼前就能看到踏上擂台时,火神脸上所带的神情——那个笨蛋、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下定决心去接受这一切的?

暴君缓缓地吸了口气,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紧又松开,在掌心留下一排深深的掐痕。

“所以呢?”

“私斗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后果,我也是整件事之后才知晓。”即便时至今日,这番话对Alex来说依然沉重非常:“Tiger在之前的擂台上腿就留有旧伤,这次之后髌韧带损伤尤其糟糕——但Tatsuya直接昏倒在擂台上,被送往医院后,右眼和左臂都发现了十分严重、且不可逆的伤势……即便治疗之后,也只能仅仅满足日常生活,却是绝对无法再回到职业圈了。”

“该死!”听到这儿,青峰终于火冒地暴了粗口。

亲手断送兄长的职业生涯——这个事实几乎立刻令火神大我全面崩溃。没人比他更清楚冰室辰也有多留恋热爱着这项运动。

没再见冰室一眼,那个红发的格斗手带着膝伤狼狈地从医院里逃走了。由于长时间的身心拖累,他自己也一时无法再度挥拳,职业赛成绩一落千丈。

一个月后,拉斯维加斯的高速公路上出了一起严重的车祸。车主连同车辆一起被烧成一片焦墟,只有从残存的车牌和证件中辨别死者的身份。

第二天,各大新闻媒体的体育版刊登了年轻的UFC拳王陨落的讣告。

——火神大我就这样经历短短的辉煌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啧,亏我多瞧得起他,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火神那个白痴。”青峰磨蹭着掌心的掐痕:“那你们现在又想跟他解释什么?如果只有什么狗屁道歉的话就算了,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Mr. Aomine,你很清楚我是最没有资格向Tiger道歉的人,而道歉也无法弥补任何伤害。”Alex Garcia终究不过是个痛失爱徒的长辈和师父:“光是他还活着的消息,就足够令我想要向你道谢。但有些话,是Tatsuya一直没机会向Tiger说出口的。”

她轻声道:“他其实在很早前就有了放弃的觉悟……那场后院私斗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下狠心决断和了结的机会。但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回避着对方。”

两年来,冰室辰也无疑是最为后悔的一个。

他做不到像火神那样专注到心无旁骛,在拳击上也逐渐开始略逊于他。火神是个彻头彻尾纯粹的斗士,带着罕见的天赋在职业圈崭露头角。自尊心颇强的冰室辰也,亦深深为出现在内心的失落甚至嫉妒而感到自我厌弃,但也永远做不到迁怒于待他始终如一的弟弟。

“我想好了,现在的我大概可以平静下来,完全客观理智地、和大我好好面对面谈一谈——关于我决定退役的事。”出院前一天,冰室与Alex通话时这么说道:“我知道大我他现在状况很糟,也不肯去治疗腿伤……别担心,我会好好劝他。”

眉目清秀的男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很快就会兴致昂扬地回到擂台上,Alex,我向你保证。”

然而第二天等待他的却是一条车祸的新闻。

——冰室辰也大概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手毁掉这一切。

“事到如今,那混蛋还想说什么?”

“Tatsuya他……想和Tiger再一起站在擂台上,像从前一样不带任何芥蒂和嫌隙,痛痛快快地地打上一场——作为一个本来以为无法实现的愿望。”

听到答案的青峰沉默片刻,稍显烦躁地勉强嘀咕了一声:“随你便。”

Alex由衷地道谢:“Mr. Aomine,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等等。哈……是了,你可别急着说谢,”青峰突然出声打断了对方:“最后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们——现在火神那家伙,早已不是你们脑子里那个听话又单纯,满脑子只想着拳击和哥哥的新晋拳王了。”

暴君语调冰冷,显得霸道又蛮横:“如果你们期待着那种角色、以及抱头痛哭的团圆场面的话最好趁现在就死心,他完全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要是承受不了,不好意思,火神大我这个人从头到尾就由我接手了——让冰室辰也有多远滚多远。”

Alex Garcia平静地接受了青峰大辉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Mr. Aomine,Tiger就暂时麻烦你了。”

“说什么废话,”青峰嗤笑道:“我现在正打算去找一个趁人之危的美国佬,跟他好好地算上一笔总账。”

38.

“……所以Tiger,Tatsuya退役是他自己早已作出的决定。他的右眼视力已经恢复到接近正常,左臂虽然还不太方便,但雏量级别的格斗却也完全没问题。

最后,Tatsuya想邀请你再和他打上一场MMA比赛。

还有,Tiger……我们都很想念你。”

这段女声讲得很简短,以至于语音全部结束的时候,亚森·门罗脸上的惊异才刚刚开始裂变成愤怒。

火神脸上早已不再是受人所束时的神色,两年的磨难使他即便在这种时刻,依然沉稳淡漠得像一块矿石。

“我想在某种意义上,我应该向你道谢的,门罗先生。”黑发拳手收回手机,瞳孔重新聚焦,望向亚森·门罗:“至少你让我见识到了在UFC永远看不到的修罗场,世界另一面的阴影处……而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格斗技而已。”

美国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了手中所有的筹码,并且连最后的底牌也一同失效了。

没办法得到的东西,没有价值的商品,不受控制的物品就该彻底破坏掉——情绪和理智崩溃失控,言语失效的门罗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拔出了左轮。就在他打算拨开枪栓的那瞬间,一管银白色的枪口已经抵上了额头,冰冷彻骨又悄无声息。

“看来,你跟你家的白痴拳手都相当喜欢我的这把枪。”

亚森·门罗脸色煞白地瞪着出现在火神大我身后的男人,暴君的手臂越过火神的肩膀,平举着他的爱枪。

金发的美国人嘴角抽搐——他记得他喊保镖围住了门口……但这对青峰大辉来说显然毫无用处。

青峰倒是很喜欢现在的姿势,他正紧紧贴着火神,并十分想侧头在他颈后的勒痕上舔上一舔。

“……你还可以更磨蹭点。”火神凉凉道:“多管闲事的混蛋。”

“是你跑得太快了,Harimau君,”暴君一脸不正经的笑意:“英雄就要关键时刻才能出场。”

说完,他挑眉看着被逼入绝境的美国佬:“两年前,网上曾经流传过一小段私斗视频。因为拍得很糟,而且那场拳赛相当隐秘,所以知晓的人根本寥寥无几……但我好像在那两分多钟的镜头里,看到了某个金发白痴一闪而过的蠢脸。”

亚森·门罗咬着牙,满脸怨恨地扯着嘴角。青峰和火神挡在玄关,被枪口抵着的他现在根本就无路可退,只得嘶声开口道。

“那又如何?观赛又不犯法。”

“观赛是不犯法……虽然跟你聊法律意识简直能笑死人。”暴君靛青的眸底沉暗,近乎一片墨色:“但是伪造车祸记录,非法销毁他人社会档案……总是犯法的吧?”

亚森·门罗的关注并不仅仅集中在黑拳上,连对MMA的职业圈也兴趣斐然……他喜欢看他所欣赏的拳手在擂台上满身浴血的样子,又对亚洲人有着十分独特的嗜好。

所以当他在四年前无意间看到一场UFC比赛时,美国人立刻被擂台上那个赤发的日本少年深深吸引了——那具百经锤炼的肉体宛如一只正在成长的幼鹿,既不同于欧美人粗壮突出的体格,却又能爆发出令人惊叹的力量。

两年后,有人将火神大我的情报卖给了门罗——关于一场非正式的后院私斗。从此他的眼线就没离开过红发拳手的身边。

一个月后,美国人出现在了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全线崩塌的火神面前……对方眼里露出的绝望和迷茫令亚森·门罗倍感满意。

“我没法再打格斗了。”拉斯维加斯街头的小酒吧里,火神醉醺醺地对他说:“只要站在擂台上,我就会看到辰也的脸……是我害了他。”

年轻的拳王落魄极了,马马虎虎缠着绷带的膝盖还在渗着血迹——他的髌骨要执行两次手术,他却在第二次手术实施前离开了医院。并几乎立刻就自虐般地上了擂台……然后输得一塌糊涂。

“那你这不是一无所有了吗?”

“是啊,”火神直着眼神喃喃:“我就是一无所有了。”

“这可真是不幸啊,Mr. Kagami……你的兄长一定对你十分怨恨。”

红发的年轻人已经比两年前成熟了很多,魅力却有增无减。美国人恨不得当下就将他抓到身旁,但在最后给足了必要的耐心——他好歹是个讲交易规矩的商人。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让你重新回到擂台。”亚森·门罗轻咳了一声:“因为在那里如果不挥拳……等待你的就是死亡。”

“啊啊……我知道。”火神含糊着点头:“我听说过,美国的地下拳场非常发达。”

门罗把自己的名片压在杯底下推向拳手:“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你既然打不了职业,干脆抛弃一切试试别的路怎么样?我出钱,你打拳——并且我可以帮你脱离现在这个身份……膝盖的手术也没有问题。”

“我并没有联系他。”火神神情淡漠地陈述:“我担心辰也最后的状况……虽的确有想离开的念头,却打算等他出院见过一面再走。”

等不到结果的亚森·门罗几乎是以半绑架的形式带走了火神大我,买通警局伪造了车祸,销毁身份。没过几天,冰室辰也召开了决定退役的记者招待会——这最终彻底断掉了年轻拳王最后的留恋。

“火神你挪一挪,”青峰伸出左手拍拍火神的肩膀:“让我到前面去。”

黑发拳手望了他一眼侧过身,暴君稳稳地举着手枪走上前,由上而下地睨着美国人……对方的额角渗出一层冷汗,在灯光下照得尤其扎眼。

“你不敢开枪的、Tyrant,下船之后你就绝对离不开美国领土了,那里可是我的地盘……你不能开枪……”

亚森·门罗硬着头皮威胁,实际却几乎想发颤着求饶。手握着自己的左轮却不敢挪动分毫,后背也全部湿透了——他只要一想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三年前的Masker本人,两脚就忍不住发软,脑子里全是那张溅满血的科林斯面具。

这个男人,可是个货真价实杀人无眼的疯子。

“你说的对,老子不会开枪的。”青峰却朝他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手枪在指尖转了一圈利落地回到了枪套里。

亚森·门罗立刻慌忙重新举起左轮——迎接他的却是一击毫无花样结实至极的重击直拳。

那一拳扎扎实实地对上了他的枪口,左轮被打飞后击中了美国人的手指骨……在剧痛切实传递到大脑之前,又精准地落在了那挺直漂亮的鼻梁上。

“嘭——”

门罗的身子断线般飞到了两米开外,再次撞倒了昨夜那盏倒霉的地灯。他躺在地上无声地抽动了两下,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接昏死过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血才缓缓溢出鼻腔,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毯上。

“但作为一个拳手,揍人还是会一点的……在公海上。”青峰慢吞吞收回胳膊,摸了摸手背和手腕:“本来想废了你下面可怜的小东西,不过看在你让我跟火神相遇的份上……放过你这次。”

火神咬着下唇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他的神色变得逐渐带有生气,情绪也开始可以被从脸上解读。

暴君扯了他的衣领一把,往房门外走去,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房间被搞脏了,今晚你还是住我那儿去吧。”

39.

看见青峰大辉大咧咧地走出甬道,坐在原泽身旁的桃井五月总算暗自舒了口气。

加赛即便是临时决定,但由于暴君和阿特拉斯的参与,看客仍是挤满了大半的看席。

火神大我站在台下,转过身等青峰一起上擂,桃井无意间瞥见他胸口亮闪闪的银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通红了脸。

“阿大那个人渣败类!”女助理低声骂着,她强制移开视线在场内晃了一圈,却没看到亚森·门罗的人影:“唉……那个美国商人没来吗?”

原泽克德插着手臂,悠悠笑道:“他现在应该还躺在医疗室。昨天糊着一脸血在冰冷的房间里躺了半个晚上。这位先生只怕从没吃过这种苦,也真是难为他了。”

桃井望向无精打采几乎蔫下来的暴君,微微弯起唇角:“阿大这也算手下留情了?”

“恩,他清醒得很,”原泽说:“毕竟离靠岸没几天,处理起来有点棘手……经过昨晚的教训,门罗估计要消停上好一段时间了。”

在内场的强光灯下,看得出火神脖子里的勒痕已经消了一半,之前的青紫也淡了很多。青峰自认昨夜节制得不行,现在憋了足足一身邪火,根本提不起半点打擂的兴致,懒洋洋地靠在护栏上。

相对于这边,另一头对手的战意却是清晰无匹。黑人拳手跨进擂台时,火神微微退后了一步——对方已完全不是昨天错肩时的样子,阿特拉斯扯走了全身所有的绷带,还未愈合的右耳残缺一半,伤口狰狞地暴露着。他站在擂台上,似乎感觉不到任何身体上的疼痛,像是个十分健全的拳手。

而身边的克罗托相比他便苍白精瘦得多,阴鸷的双眼有意无意地瞥向青峰。他的年龄在擂台上相当罕见,外表虽非是双目可见的强大,却想必阴狠难缠。

“……类固醇和麻药。”青峰扫过阿特拉斯,不屑嗤声:“区区一场拳赛干嘛那么拼,不要命了?”

“恩。”火神正屈伸着手指整理拳套,应了一声后摆出警戒势。

青峰撑着胳膊又转而笑道:“火神,好好干活,我看着你呢。”

大屏上的数秒倒计时清零那霎,伴着姗姗来迟的解说,阿特拉斯闷吼一声,直接向火神发起速攻。克罗托绕在一旁关注着青峰的动作,时时准备补击。但东欧人显然有所忌惮,并不敢直接对上他。

“横踢……前手直拳,再次左腿横踢!阿特拉斯的速攻虽说速度不如暴君,但是力量却是绝对顶尖——”丹在心中呻吟了一声,偷偷望向坐在一边笑眯眯的船长。

“专注。”摩尔拍了拍他:“这场比赛应该挺难得的,别错过了。”

药物替阿特拉斯免去了一切病痛,神经亦给了他自己无往不利的信号。即便有门罗的暗中手腕,黑人无疑仍是个实力卓绝的拳手。他站在火神面前,几乎将他盖在自己的身影下——暴怒,懊悔,杀气都混合在他每一击中。就像是在急于求证什么,他势必要在擂台上干掉眼前的亚洲人。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在猛烈的速攻下,黑发拳手似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只是疲于被动的自我保护。所幸他丝毫没有流露焦急,扎扎实实地回避格挡,也没选择立刻回击——他的拳风变化的部分仰赖于他结实而漂亮的步伐,现在面对双人的夹击更换了战术……原来故意承受攻击的部分减少,阿特拉斯的重拳和腿击倒也一时无法完全击倒他。

此刻即使搭档身陷劣势,而暴君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二人。

“哇哦,场上的局面相当有趣,作为一场双人赛,Tyrant竟然至今没有出手的意思……还是他没有出手的机会呢!克罗托也不过作出防守——现在擂台上是阿特拉斯和Harimau的一对一!!面对单人排位第一的黑人拳手的攻势汹涌,Harimau防守为主,看来一时无法轻易反击——噢!反击了!!Harimau突然左手抽拳直击阿特拉斯,阿特拉斯抬肘格挡!!可惜!这拳虽快但力量欠缺——”

火神的击打轻快而迅速,似乎毫不介意是否能击倒对手,更何况他的右臂受伤痛影响,活动仍然有限。从刚刚开始,他就始终伺机快拳进出,即便被阿特拉斯反复成功格挡也执着地没有放弃同一招式——这种缠斗打法看似并无意义,因为对方的体格和体能都强于他,又服用了兴奋剂,持久战只会更早地消耗掉Harimau本身的精力。

时间一久,却是黑人渐渐显出急躁的情绪,他自认的绝佳状态却无法让他立刻摘得胜果,心中的愤恨涨得他浑身发烫。他此时才开始后悔自己从未正眼瞧过这个亚洲男人——但相反火神却对他的拳风十分了解,即便有效击中Harimau,也无法重击K.O。

两人一时在场上僵持不下……情形却又不像最后那场单人赛那般精彩紧密,竟是略显得沉闷、黏腻而无趣。

青峰在火神身后沉下表情,他离开了护栏,站在火神两步之外……克罗托多次想要偷袭,却不得不生生地打消了念头。

3分钟……4分钟……6分钟……

青峰大辉的唇角在解说员都因重复的说辞而闭上嘴的时候,微微翘了起来。

“哈!差不多了。”暴君突然出声道。

克罗托一听,瞪着眼也像想起什么一般,猛地大吼:“阿特拉斯!退开!停手!”

已经迟了——就在他出声的那瞬,黑人壮硕的身躯在火神一击回旋重踢之下,轰然倒在擂台上。

火神大我轻快地一跃而起,一个下劈补击在阿特拉斯颈侧。黑人拳手眼睁睁看着腿击迎来却全身失控无法动弹一分一毫,不甘的怒吼也被干净利落地中断。

擂台上神一般的逆转看傻了一帮打呵欠的看客……三秒后,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K.O!阿特拉斯倒地!Harimau的回旋踢打出了本场第一个K.O!!!——”丹憋了好一会也没憋出下文,他刚刚神游物外,根本没想通阿特拉斯是怎么先于火神被击败的。

“傻了吧小子。”摩尔插着胳膊在一旁说风凉话:“跟你说别走神。擂台上那个黑发的小鬼可厉害着呢,不会干无谓的事。”

丹讪讪问道:“之前不是两人很普通的缠斗吗?而且Harimau受到的击打也并不比Atlas少多少啊?”

“我问你,你觉得……疼痛是好事还是坏事?”

“唉?”丹说:“在擂台上算是坏事吧……疼痛影响肌肉和判断也是常识。”

摩尔摸摸修剪平整的胡子:“这可不一定。Atlas之前受伤未愈,这次上台前用了抑制疼痛中枢的药物和兴奋剂,为了就是撇开伤痛稳定出拳的力量。但Harimau也一样瞄准了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不停地攻击对方的手臂,每次看似不大的伤害积累到最后某个程度,Atlas的双臂就全废了……他之前刚刚脱臼过。”

“原来是这样……”丹很快回过神来:“Atlas因为感觉不到疼痛,无法判断自己的手臂状况,所以也无法及时作出调整。其实他自己攻击对手时候也是双向伤害……”

“你小子挺聪明嘛。”

尤里斯·摩尔望向擂台上满身是汗,却神色平静的火神,不置可否地说道:“所以某些人……那么依赖和享受疼痛,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敏锐和明白其中的厉害也说不定啊。”

40.

比赛尚未结束。

一旁的克罗托在这边K.O掉阿特拉斯的那瞬间出手,低位的横扫飞快地偷袭向火神的膝部——却被毫不客气地挡住了。

暴君弯着膝格住东欧人未能击出的小腿,面无表情地睨着他。火神也离开黑人转过身来,重新认认真真地摆好警戒势。

克罗托的面色刹那在灯光下变了数变,最后化作一片惨白。

“停下!停!我放弃……我放弃!”东欧人半举双手叫道:“我认输了!”

火神困扰地看了青峰一眼,暴君挑着眉梢往后退了一小步,似乎是打算放过他。黑发拳手也歪了歪头,平缓着呼吸放松双手——他的拳套已经湿透了。

下一秒,青峰大辉却突然横步挡在火神面前,毫无犹豫地一个冲膝,飞快袭向克罗托——对方竟也成功闪避,同时刺拳直击青峰的腹部,角度刁钻,出手显然早有准备。

暴君爽快地放弃进攻,急停往后跨去,侧身避开刺拳的拳路。未及收势的东欧人立刻心中一寒……青峰侧身时露出了他身后的Harimau——火神大我的砍肘,由上而下精准地击在了他的肩背处。

砍肘并不太重,却足以让克罗托失去重心,暴君的后手直拳瞬间疯狂地砸上他的胸腹和头面部,就像重现了和阿特拉斯的那场私斗——直到足足一分多钟后,青峰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东欧人只剩有出无进的呻吟声了,一身破败地滑到在了擂台上。

“这可是Amphitheatre,谁他妈跟你说认怂就会放过你——”暴君用脚踩着败者的脑袋轻揉手腕,勉强算是活动开了些:“更何况……刚刚一边投降一边打算偷袭的可不就是你嘛,东欧的大叔。”

“暴君的K.O!又是一个漂亮的K.O!!!面对单排第一和第九的组合,这场双人加赛竟是毫无悬念的一边倒!——现在比赛时长7分03秒!!——恭喜Harimau和Tyrant进入双人赛决赛赛程!!”

火神大我垂下视线,望着台面上勉强算是曾经共事者的两人,取下拳套,面无表情地、向败北者缓缓颔身鞠躬。

“嘿,例行公事?”暴君指了指阿特拉斯:“要不要来背上踩上一脚?”

火神转身走向擂台护栏边准备下场:“你自己请便。”

“啧,我还想替你报停车场里的一脚之仇呢。”

青峰嘀咕着追上他,全无羞耻伸出胳膊在黑发拳手左胸前偷袭了一把,满意地看到对方因敏感和疼痛而瞬间通红的双耳,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擂场的大屏幕上。

或许是那场精彩高昂的单人赛留下了太深的影响,解决掉最大的麻烦后,这队组建不到一周的临时搭档,在后两场准决赛甚至没遇到太大的阻力。

暴君好歹都算出了场,虽说仍多时偷懒,但因无法被预测出手时机,又无法轻易解决而令对手倍感头痛。

三天后,“Conqueror”号的行程就将终止于长滩。在这期间举行的双人赛决赛成为了这届Amphitheatre最后的一场血色狂欢。

桃井五月不停地抬腕看时间,指针正精确地向前推移。

——决赛还有8分钟开赛,大屏幕上的赌注赔率却是出现了罕见的惊人差距。那两个来自亚洲的黑市拳手成为了当下夺冠最大的热门。

抬起头蹙眉望向爆满的看席上一张张狂热期待的面孔,女助理心里却逐渐升起了一些不太妙的预感。

解说早已介绍完决赛的一边阵容,正在没话找话地拖延时间。半小时前她就开始不停地给火神打电话,却至今没有一个被接通……而青峰则根本就没有开机。

手机突然在手里震动起来,桃井急忙接起。

“怎么样?”

“不,他们都不在各自的房间,”另一头传来萨利赫略带沙哑的嗓音:“现在也没出现在准备室。”

“啊啊……我就知道!多谢你了,有消息再联系我。”五月失望地挂断电话,不死心地再一次拨通了火神的号码。

“……喂?”

“阿大……!?天啊你们果然在一起吧?”桃井一听见青峰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训了起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明明上午时候还答应来决赛的,还剩五分钟开赛了……快和火神君一起到负二层来……”

那头隔了好久才重新答话。

“……哈?噢……比赛啊,没空去了,”暴君应得断断续续,还时不时有杂音夹在里面:“……我现在忙得很……该死、别打电话来。”

桃井此时才听清话筒里的杂音竟是高低的喘息和微妙的碰撞声,一瞬间涨着脸彻底噎住了。

一阵模糊的争吵之后,对面传来一声飞快的:“Sorry。”

直到电话完全断线成为忙音,女助理才勉强认出最后那是火神大我的声线。

“嘛,算了吧。”在一旁的原泽克德拍了拍桃井五月的肩膀:“青峰不是之前就说过吗?——他不保证他会干到底。”

日本人意味深长笑了笑:“你觉得他是随便说说吗?据我所知,那个家伙虽然蛮不讲理,但倒是个言出必践的人,也大概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桃井还是满怀不解:“所以说为什么?……阿大应该知道的吧,临场退赛在黑拳场对拳手影响非常恶劣——更何况是赌金高昂的最终决赛。他也就算了、还想拖着别人一起下水?火神先生才出赛一个多月,以后还怎么继续打擂。”

“你说得没错,”原泽点头:“但是对于火神君那么优秀的格斗手来说,这世界上能打擂的地方多得是……对吧?”

桃井五月眨着眼睛愣住了,一会儿又逐渐柔和了神色,最后化作唇边的苦笑。

“阿大那个自以为是、不通人情的混蛋!”

这场双人决赛成了本届Amphitheatre最荒唐的一场比赛——赛前气氛空前高涨,赔率差距越拉越大,备受期待的主角们却到数秒归零的那刻都没有出现。一大帮先生太太在下船前输空了口袋,差点造成擂场上的暴动。

“老天……”年轻的解说员丹关了耳麦,站在控制室看着看席上一个个风度尽失的名流富豪,叹为观止地感慨起来:“船长说过什么来着?这比赛也结束得不太亏嘛……还真是看到了多场好戏。”

——“啊、还有那两个该死的亚洲人……果然是他妈的一起去度蜜月了吧!?”

41.

“Conqueror”号,这艘排水量超过十三万吨的豪华游轮作为世界上最为奢靡隐秘的享乐地之一,终于结束了她长达四十五天的行程,停泊在了美国长滩的港口。

此刻,游轮开发为停车库的底层船舱,巨大的钢铁舱板上停驻的顶级豪车正陆续驶向行车通道,身着统一制服的船员井然有序地来回穿梭运送行李。

脚边突然传来的温热触感令火神大我微微笑了起来,黑发拳手弯下身子,十分自然地抱起那只漂亮的俄罗斯蓝猫,伸手轻抚它的耳背。

小玉满足地舔了舔火神手指,发出舒坦的呼噜声。

“啧,小叛徒。”

青峰大辉在一人一猫的身后失落不满地抱怨起来——自从他把火神留在身边,小玉黏他的时间简直越来越短。

火神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直到和他平行。

“我听桃井小姐说……Tama还不是小玉的全名,”火神大我忽然开口道:“但她并不肯直接告诉我。”

“啊?那个多嘴的丑女。”青峰瞥了他一眼,对方一双赤红的眸子里竟带着一丝好奇的神色,他不耐地转过头挠了挠后脑:“你要知道?”

“恩,要知道。”

暴君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飞快道:“……Kintama。”

“哈?”

“全名啊。”某人毫无廉耻地确认。

三秒后,火神淡定地点了点头:“……青峰你果然流氓——还有这个名字请不要再用了。”

俄罗斯蓝猫十分配合地高唤了一声。

青峰顿时倍感受挫地抗议起来:“……喂!”

桃井五月和萨利赫已经先于两人坐进车里,原泽克德则在车门旁不知和谁交谈着,看到青峰和火神走近,日本商人停下话题,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站在他对面的白皙男人微笑了一下,慢慢地从车旁走到车头前。

——火神大我在看到那人的瞬间愣住了,片刻的震惊很快化作了极度窘迫的呼吸混乱,他双手无意识垂下,连小玉从身上跳开都没有意识到。

年轻的拳手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个音节。他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自己黑色的头发,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就在火神大我打算逃离的那刻,背后突来的推力使他向前趔趄了一步。

“磨蹭什么呢你,都这种时候了,”暴君插着口袋慢吞吞地收回脚,竟是毫不客气地在黑发拳手背上留了个脚印:“……记得说两句话就给我回来。”

火神大我磨咬着下唇回头望了青峰一眼,忽然心头平静了许多。他深吸了口气挺直腰背,向正在等着他的冰室辰也走去。

——“大我,好久不见。”

半年后。

拉斯维加斯的米高梅酒店里,新一轮的UFC美国选拔赛拉开战幕。一位年轻的亚洲拳手在次重量级的赛场上一路过关斩将,成为本届UFC预赛场上最大的黑马。

他因为有一张与三年前意外去世的年轻拳王极其相似的脸而颇受争议,媒体猜测纷纭,拳手本人则对此保持缄默。他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阴郁,性格倒是与拳王大相径庭,拳风也带着对方不曾有过的毒辣狠厉。

此时此刻,八角笼内激战正酣。

“嗨,请问我能坐在这儿吗?”

看席角落里的青发男人懒洋洋地抬了抬手:“……这张位子本来就是给你留的。”

金发碧眼的西方女人礼貌坐了下来:“抱歉,我迟到了。”

“嗯。”

男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他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八角笼里的亚洲拳手——那人新长的红黑短发已经过寸,显得精神饱满了许多。身上虽仍能看到不少隐隐的伤痕,但几乎都不在关节和薄弱处。他出拳格挡每一招式都十分扎实,专注力凝聚在一双漂亮诱人的赤色眼眸里。

——就宛如一头成长到至极的野生兽类。

“说实话我有些意外,”女人观赛了一会,开口道:“我没想到你会愿意让Tiger再次接受我的训练。”

“这是他自己的意思,”暴君头也不回地说:“而且从黑拳训练营出来的家伙,都是以杀人为本能的……那种境况下火神根本不能打职业。最近UFC的规矩也越来越婆妈了。”

“确实,这半年几乎都用来纠正他恶劣的出拳习惯了,还有……”女教练婉转道:“和某些别的癖好。事实上我做得并不太成功……但最后我想这或许也不一定是坏事,Tiger他的确在越变越强。”

她话音刚落,红发拳手一个漂亮的侧踢K.O对手,结束了这一回合。

“啊?趁早放弃吧,他是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暴君伸手指了指八角笼里的火神大我:“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也足够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女人并未反驳,反而露出稍许微妙的神色:“我以为你会……更加想要束缚、或者靠近他一些?而不是选择仅仅在暗中看着。”

“说什么蠢话。身处万人瞩目的明亮处才越不容易逃走,他本人可是有着重大前科的……而且,”青发男人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笑容:“这家伙和我的雇佣契约没有期限——我有的是时间陪他慢慢消磨。”

所以……火神大我。

你想要的疼痛也好、强大也罢,想给的仇恨也好、爱意也罢。所有,一切,全部,不论病态的,残破的还是健康的,完整的,我青峰大辉统统都全盘接受一律给予。

已经没有任何事情会再令你后悔了。

——尽情地来打败我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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