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nock Out 番外2

番外二
未来的曾经


青发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脑前,视线落在屏幕上。
随性的坐姿显示其人是个无所顾忌的享乐者,撑着脑袋的胳膊上袖口挽至肘部,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此时正值洛城秋末的黄昏,身侧窗帘缝隙里漏出一片光影,恰巧照在他交叉置于桌面的双腿上,一只灰色的猫正蜷睡在那抹暖色中。
随着时间推移,男人放下了手臂,双臂在胸前交叉又松开。很快开始无意识地抚蹭手背和手腕——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性动作,常常用来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保持双手的灵活。
电脑上仍然持续播放着什么,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整个房间在微妙的寂静里逐渐昏暗下来,直到外面传来连续的敲门声。

“阿大!你在吗?”
桃井五月疑惑地又问了一遍,却仍没有得到回应。女秘书最后推门而入,却被昏暗中一声不吭的人影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桃井随手打开灯,难免拍着胸口抱怨起来:“人在的话就说一下啦!”
突来的光线令青峰大辉颇为不爽地蹙起眉,勉强应道:“……什么事?”
桃井有些莫名:“你居然问我什么事?”她向男人走近,说话间余光瞥到凌乱桌面上一个被粗暴撕开的信封。
“在看比赛录像?”
“……恩。”青峰面前的显示屏显然并不在运转,一片漆黑。
桃井五月并没揭穿他无聊的应付,随手拾起信封扫了一眼:“小玉呢?差不多是喂食时间了吧。”

直到被人提起,青峰大辉才发觉黏在自己身上的猫不知何时离开了,所待之处连余温都早已消散。男人有些烦躁地离开座椅,伸手从女助理手里抽回信封,粗鲁地揉成一团。
“小玉!”青峰喊了一声。
片刻,一只俄罗斯蓝猫无声地从窗帘后踱了出来。青峰弯腰试图抱起它,蓝猫却灵活地从他手掌下蹿开了,折身来到桃井脚边旁若无人地舔起了毛。
“见鬼。”男人低声骂了一句,却意外没有执着:“别管我,带它去吃饭。”
后面一句是对着桃井说的。
“阿大你,”五月露出无奈的神色:“你和原泽先生今晚是有约的吧——啊啊,我果然不能指望你记得!”
青峰噢了一声,却没有半点打算反省的意思,厚着脸皮朝她伸手:“地点,车钥匙。我带你一起走?”
女助理怒气冲冲地把钥匙朝他脸上扔了过去。
青峰大辉拎着外套颇显无趣地走出房门,半晌后又探头进来:“火神呢?”
“……老样子。”
“嗯。”青峰了然,那就是在训练中心了。
小疯子。
男人暗想。

火神大我在上届UFC决赛落败之后的情境有些好笑。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关注他更甚于老面孔的冠军。原泽克德和桃井五月倒是有些奇怪于那场比赛的失利,甚至训练火神的Alex都颇觉微妙。然而本该在意的当事人,却从头到尾没有露出过任何不甘的情绪。
“我会继续打MMA。”面对镜头,寡言的红发选手只有寥寥的几个字。
而当事人家属——某位流氓级的黑拳手表示,这算是一场意料之中的失败。
桃井五月至今没有想通原因。并且在时隔近一年之后,火神此时仍未表示出参加这届UFC预选的意向,但用在格斗训练上的时间倒是从未减少。

此地是桐皇财团建给职业在雇拳手的基地。由于涉猎黑拳生意,整个建筑在洛城郊外显得并不高调,设施却是一应俱全。青峰大辉最近有一半时间住在这里——Amphitheatre之后,他一年间参加的拳赛屈指可数,逐渐转至台下,接手了部分原泽手中关于黑市拳的事务。
就在不久之前,原泽克德决定彻底放手,最后的具体交接详情便在约在今晚敲定。


青峰大辉从酒店回到基地已将近12点。他喝了不少,走路步子都有些摇晃,不过好歹还勉强认得到卧室的路。男人站在自己门前杵了十秒,忽然转身往楼下走去。
搏击室内果然还亮着灯,每个训练点里都装有摄像系统,屏幕就挂在室外。青峰没进门,而是倚着墙壁点了根烟,摆出一个略显放松的姿势。他对面无声影像中的某个身影,正执着而利落地击打着沙袋,灵活地调整脚下步伐。
而相对应的锤击声,也和此人的动作一起有节奏地传出门缝,在本该空无一人的训练中心里倍显清晰。
就在青峰嘴边烟头上的烟灰积起不堪重负的一截,坠落在地的时候,显示屏里的训练者停了下来。他随手抹了把汗,转身面向摄像镜头轻轻地勾了勾手。

“晚上好。”
青峰随手解开衬衫前两颗纽扣,居然打了声招呼。
火神大我精赤的上身几乎被汗水浸透,胸前乳环下的伤口早已愈合,皮肤上仍留着深深浅浅的扭曲疤痕,不过倒罕有新伤。拳手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半长的红发从鬓角处拢起,在脑后扎了起来,发尾残留着一段黑色。
某人十分贪恋这样的打扮,能完整地看到饱满的额头和独特的眉毛,以及一双翻涌不息的赤眸。他常常恶意或无意地揣测被强制暴露的情绪,即便火神平常依然鲜有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青峰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我讨厌烟味。”火神刚刚话落,男人立刻掐灭了烟头。皮鞋底和地板一起碾压着那根可怜的香烟,留下一摊焦黑的痕迹。
红发拳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里是训练室,青峰。”
青峰大辉突然停下了动作,死死盯着对面的人,直到火神露出些许莫名的神色才缓缓地竖起右手食指,指着脚下的地板。
“我的。”男人傲慢地作出宣言。
“……恩?”
青峰继续心平气和地挪动手指,对着训练室的器械、天花板、擂台,每指一个地方就大着舌头说一句。
“我的。”
火神早知他喝了,却没料到竟是醉的不轻。青峰平素就喜欢贪两杯解馋,几乎没有喝醉的时候,这回却不知为了何事被灌了多少。
拳手暗叹了声,开始解开腕上的拳套:“去洗澡,我陪你。”
没料青峰大辉丝毫不买账,一把箍住他的手腕,仍是锲而不舍地重复着。
“我的。”
他指尖戳着火神的胸口,瞳孔中是显而易见的毋容置疑。
“全是我的了。”
男人说得很慢,凑得很近,两人的鼻息间扬着酒气和汗味。以至于火神有某一瞬间觉得对方是在做前戏调情——虽然这个粗鲁的家伙极少会做足前戏。

“是的,这里你说了算。”火神大我决定从善如流,表现出极大的耐心:“所以我们可以去洗澡了?”
青峰却仍不肯放过他,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迷茫了片刻,忽然喊道:“火神。”
“恩。”
“你……是不是很久没做对抗训练了。”
火神神色微动:“……大概一周。”
训练基地配备了不少出色的陪练,也有部分前MMA职业拳手。作为训练日程里的必备项目,几乎每天都会安排实战搏击——但这个情况并不适用于火神。
“和谁?”青峰很快自问自答:“噢……和我。”
“是。”近一周青峰大辉忙于交接事务,几乎没有在训练中心久待过。
青发男人若有所思地松开手,就在火神以为他终于撒完酒疯的时候,暴君竟一把脱掉了西装外套——并开始解腰间的皮带。
“你打算……在这儿?”火神语气有些无奈,却也没有拒绝的打算。他对青峰的纵容有很大一部分源于对方的无耻和自己的恶习。
“恩,在这儿。”
男人已经手脚利索地把自己扒了个干净,连鞋袜都脱了,只剩一条内裤还套在身上——然后他原地跳了跳,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警戒势。
“来吧。”
那瞬间,红发拳手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于是他后退了一步,再次确认道。
“你确定?在这种状态?”

暴君的右直拳击来时带着凌厉的风——没有丝毫犹豫和委婉。火神急退半步,躲过了一击,而左拳也随形而来。
——这绝不是一个醉汉软绵绵的游戏。
火神大我回神飞快地格挡下连击。他身体在刚刚的训练中余热未去,几乎急速找回了状态,在青峰收拳时翻身抬膝侧踢。
两人竟就这样来来回回在搏击室里对打了起来,双方谁都不曾留情,每一招都带着必杀无疑的气势。火神甚至能在二人肢体碰撞时听到自己骨骼咯咯作响、扭曲的苏醒声。
是的,苏醒声,就像有什么东西穿过骨髓和肌肉的缝隙,生生不息地绽开在皮肤上,带来源源不断的剧痛。
火神最后被重击击中左肩摔倒在地时,也毫不客气地踹翻了青峰。男人在对击和疼痛下几乎完全酒醒了,光身穿内裤躺在地上有些可笑,汗水顺着颈侧滑落在地板上。
“火神,”他喃喃地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语:“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呢?”


火神知道青峰已经完全接手桐皇的黑拳事务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昨晚某人和小孩子一样无赖的宣告行为回想起来,也勉强算事出有因。而此时此刻,领主青峰大辉正趴在床上龇牙咧嘴,面色铁青。
“活该、或者说,自作自受。”火神大我站在床边,用着十分和气的语气:“希望你还记得醉酒后干的蠢事。”
青峰用枕头捂着脑袋,腰部肌肉拉伤的地方仍在抽痛,和宿醉后遗留的头疼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
“……别管我。”男人脾气糟透了。
火神利落地转身就出了门。
就在青峰彻底自暴自弃地打算睡过一天时,红发拳手折返而来,在床头放了冰袋和伤药。
“连最业余的拳手都不会犯的错。”火神慢条斯理地打开抽屉:“你该改名叫Mr. Pants。”
青峰眼睁睁看着他没收了里面的KY和安全套,发出绝望的呻吟:“火神你话虽还是不多,嘴倒是毒起来了。”
火神大我报以不置可否的沉默。
“你大可不必以我为界限。”青峰撑着胳膊翻过身,仰面看着房顶的装饰灯:“陪练本就是技术指导意义大于实战。”
火神很清楚他在说什么。

这种情况是去年UFC决赛时出现的,持续至今都不曾改善。和他人普通对抗时,火神大我的手脚仿佛被绑上无形的沉重沙袋,只有和暴君打擂才得以稍稍卸下——却看得出完全不受本人所控制。发展至最后,火神干脆放弃了大部分的实战训练。
这种类似心理障碍青峰大辉并不陌生,但原因难寻便无从解决。很显然,性格内敛安静的火神绝不可能痛哭流涕地掏心掏肺。
“当然,如果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表达无法离开我……”某暴君腆着脸皮:“我肯定十万分欢迎。”
火神无视了这句:“我会考虑。”
“过两天陪我出差一趟。”比起请求更像是命令,青峰侧头望向垂眸不语的红发拳手。
“你知道的,我该去挑一些苗子。今年的Amphitheatre快开始了——而显然你我都不会再上擂台了。”

青峰大辉向原泽克德索要了一架小型的私人机,可以从洛城直飞目的地。
火神未曾询问他无论都要带上自己的原因,却并不代表全无困惑。机舱里青发男人大咧咧地半靠在吧台边,对面的桃井五月正在翻查筛选拳手的资料。
“所以你过来做什么?有我和火神就足够了。”
“阿大以为我想跟着你?”桃井气呼呼地反驳道:“要不是我看着不让你捅娄子,原泽先生也不会那么爽快地把黑拳这块交给你来做!”
青峰满脸都在叫嚣着不太爽快,他腰上还没好透,带伤工作简直违背了他的人生信条。
“不要黑人,不要同性恋,不要东欧人,不要看上去一脸蠢相的……啊,金发白人也pass。”
桃井不客气地骂他:“有病。”
火神抚了抚趴在脚边的俄罗斯蓝猫,最后还是选择向桃井问道:“目的地是哪儿?”
女助理有些奇怪:“阿大没有告诉你吗?”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心不在焉的暴君,最后却还是如实回答道。
“朱可夫训练营——白令海峡部。”


朱可夫训练营有多个训练点。其中一个设在白令海峡以南200公里的一座孤岛之上,俄罗斯人把那座海岛命名为朱可夫。
四面环洋的绝望环境和粗暴冷漠的军事管理,使这座铁之壁垒从苏联解体后的90年代起,就成为世界黑拳市场最优质的输送源之一。训练营被电网和荷枪实弹的警卫包围,拥有各项格斗术的专业教官以及前克格勃特工,拳手的存活率常年维持在百分之三十以下。

十余小时后,桐皇的私人机停在训练营外的小型机场上。
在青峰的坚持下,桃井五月和小玉一起留在了飞机上,她将整理的资料交给火神,并递给他一个歉意的眼神。
“抱歉,火神君……”
火神显然清楚她想说的话,温和地点头:“有我在。”
“……你还介意当年的事么?”桃井犹豫片刻,踌躇问道。
红发拳手正在扣大衣前襟的手指微微一顿,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磨蹭什么呢,火神!”青峰站在舷梯前抬头:“快下来,这儿冷死了!”

西伯利亚的天气早就迈入了严酷的季节,临近北极圈的孤岛上长年飘雪,寒风凛冽。从这里走出来的拳手都会被打上独特的烙印——就像这无情的北风,冷漠、冷静,视死如归。
青峰大辉裹着一件明显不够厚实的大衣,领子竖起,用一副墨镜遮住了上半张脸。
“该死,这见鬼的地方我绝不会再来第二次!”他一边抱怨一边回头看向火神,红发拳手正站在齐膝深的雪里发愣,视线投向不远处那扇厚重严密的巨大铁门。
“这种寒冷对你来说……可称不上陌生。”
暴君哼哼唧唧地往前走了几步,听见火神大我在身后低声应了一句。
“是。”

格列维奇已经在朱可夫训练营职教七年之久。作为在擂台上幸存下来的前黑市拳手,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学员的心理变化——从一个普通强者成为一位视血如常的刽子手的蜕变,并不是高强度的魔鬼训练就可以解决。
这个年近四十岁的俄罗斯人从不追求输出数量,于此相反,他并不介意牺牲掉部分倒霉鬼来成就自己为数不多的完成品。而其中的各种手段和催化剂,则更是无所计数。由此,他所训练出的毕业生往往能卖出极好的价格,并在黑拳场上占得一席之位。
——于是,当一个戴墨镜的高个男子被带进他的办公处时,格列维奇早已对这种情景熟悉非常了。

“这位是日本桐皇财团的青峰先生,是预约前来挑货的买主。”荷枪实弹的带路人向俄罗斯人介绍道:“他特意指明了先要看看您的学员。”
虽然极少碰到日本人,但格列维奇对桐皇的阔绰还是略有耳闻,当下热情地向男人伸出手:“需要翻译吗,先生?”
“不,不需要。”青峰吝啬地碰了碰他的掌心,硬梆梆地用英语答道:“我和别人谈话时不喜欢有第三者在场。”
带路的警卫露出为难的神色。
“收走我的家伙已经是极限了——”某人的口气显得很不愉快:“别再得寸进尺。”
“从您这里没收的手枪,在您离开时会原样归还。”
相对于在役拳手,格列维奇的身材和发际线都已稍不如前,但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生意人,而保护客户的隐私也是交涉的条件之一,他很快向带路人使了个眼色:“这里有我就够了。”

俄罗斯人作出邀请的姿势,男人毫不客气地在对面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觉得先生的姓有些耳熟,在日本是常见的姓?”
“套近乎就免了,直奔主题吧,”青峰翘起腿,食指磕了磕膝盖:“听说你对黑市拳手的培养很有心得?”
格列维奇露出笑容:“那先生又对黑市拳击了解多少?”
青峰的双眸被埋在镜片之后,情绪难辨,半晌男人撇嘴答道:“你误会了,我没兴趣试探你。我刚从老板那里接手这部分的生意,不过是例行问话而已。”
“我们简明来谈,你希望知道些什么?”
“手段。”青峰稍稍直了直身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在同样的环境下塑造完成度更高的拳手,你应该……很有心得。”


“这个装饰物,”格列维奇指着桌上一个造型奇特的瓷瓶:“如果要把它变成别的物品,青峰先生认为有什么可行的方式?”
男人抚着下巴默然不语。
俄罗斯人接下去道:“如果是对黑市拳击不够了解的人,可能会产生误会。其实在那座擂台上,突出的性格是十分无用的东西。只要足量的、单纯的强大就够了——任何浪费精力的行为都不可取。”
青峰哼道:“说得容易。”
“那当然是理想化的,”格列维奇手里握着厚厚的一叠名册:“这些人都是我的学员。在他们走进朱可夫的铁门之前,大多是退伍特种兵,职业搏击手,武学者,专业打手。在各自的领域里必定不弱,但正是这些多余的骄傲,使他们无法站在擂台上坚持哪怕一分钟。”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了然。
“他们不需要别的身份,只要成为一台高效的杀人机器,一个随时会被人杀死,所以必须能最快杀死别人的黑市格斗手。”
青峰的目光转向那个扭曲的瓷瓶:“所以你方法是?”
“用火烧融这个瓶子,然后重新捏成想要的形状。” 俄罗斯人略显得意地说道:“只有彻底的破坏——才能塑造全新的个性。”

墙上的挂钟在逐格走动,教官办公处的气氛竟有些许压抑,这是格列维奇所没有料到的。俄罗斯人用七年时间证明自己身为教官比作为拳手更为出色,而他的理论也足以令前来挑货的买家感到欣赏——甚至有人会将看中的苗子送往他手里培育。
但显然,这个日本人目前并不太买他的账。
青峰清清嗓子打破了略尴尬的沉默:“我大概了解了。不过还是要具体看到成品——”
“这是当然。”格列维奇暗自松了口气:“我们会向买家传递毕业生的部分情报,想必先生也是有备而来。”
“恩。”青峰一边应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甩开,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将纸上的东西展现给他。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俄罗斯人竟莫名地感到一阵压迫,而猜想那匿在墨镜后的双眼也绝不会是友善的眼神。
“我要见这上面的五个人。”青峰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说道。
格列维奇刹那间脸色骤变。
而青发男人的嘴角弯出一丝笑意:“他们……确实是你的学员吧?格列维奇先生?”

那种商人般的和气从俄罗斯人面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警惕让他看起来稍稍有了几分前黑市拳手的影子。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又是什么人?”
格列维奇的手慢慢探进抽屉——那里有一把上膛的半自动手枪。本能在告诫他不要和眼前人直接动手。
“哦呀,这可真是大误会。”青峰越过桌面一手捏住了他欲动的腕部,巨大的握力竟透过交握处挤压出彻骨疼痛。
男人用另一只手慢慢摘下墨镜:“我只是好奇这几个家伙……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格列维奇在看到那张傲慢面孔的瞬间、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某位“青峰”这个姓氏的拥有者,去年Amphitheatre上的双人赛录像,一名多年前的日本学员……以及曾经朱可夫的一位金主。


亚森·门罗对亚洲人的嗜好不算秘密,除了拳击,似乎还会派上些别的用处。因此他把那位黑发日本人带给格列维奇时,俄罗斯人起先并没打算太过严酷地对待他。
毕竟作为商品,和自愿受训的学员不同,最后还是要交付回雇主的手上。而那位年轻的日本人成绩平平,貌不起眼,却有着一双绝对与这座铁壁格格不入的眼睛。这种棘手的眼神让格列维奇相当反感,甚至偶尔会引起其他同期生的欺侮——在这块充满血腥和严冰,没有任何法律和道德约束的孤岛,弱肉强食的才是第一生存准则。

在Harimau进入朱可夫数个月后,格列维奇接到了亚森·门罗的电话——在询问了对方近况后,美国人提出对年轻的拳手进行“调教”的要求。更确切来说,是重塑……重塑成他所希望的样子。
“虽然是上好的原料,但那是只驯不乖的野兽,哪怕在最脆弱的时候也很难攻破心理防线。这样耗下去不过是浪费我的精力和金钱。既然正面突击无效,那就只能尝试一下别的途径了。”
“确认一下……是哪方面的调教?”
“各方面——”门罗说:“就按你们朱可夫的惯例来,稍稍玩过头也没关系,虽然不能亲自动手有点可惜就是了。”
俄罗斯人想起日本人算不上出众的体格:“万一废掉的话,我也只能按照规矩处理他了,门罗先生。”
“噢,是了,我想起来你们都不认识他。”亚森·门罗竟呵呵笑起来:“我会对你们的损失如数赔偿的……在达成效果前放手做——当然,别忘了把全过程录下来寄给我欣赏。”

接下来发生的事,在格列维奇的职教生涯中留下了近乎可怕的印痕。
他很快挑了五位在训学员,向其暗示了对日本人下手的指示。“不要弄出人命。”这是当时俄罗斯人的原话——并且在五人将Harimau堵在住宿区某间厕所里的时候,故意派人在外清场达七十分钟。
格列维奇并不知道那间厕所的一个多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使最后截了录像,但他显然对某种充满恶意和肆虐的“调教”过程并无兴趣。唯一知道的结果是满身伤痕的年轻人在床上躺了三天,再见到的时候,那双眸子已如死水般无波无澜,就仿佛希望和绝望的情绪一同从他身体里消失了。

就在格列维奇正盘算着交差时怎样从亚森·门罗那里敲上一笔,接连串的异变却令他措手不及,也终于明白了美国人所言的含义。
在短短的一天一夜之内,当初对Harimau出手的五人无一幸免全部失踪。直到两日后被人在锁死的禁闭室里发现——然而其中只有两个倒霉鬼还勉强有呼吸。
虽然死亡对朱可夫来说是日常之态,但如此集中的死亡事件却是罕有发生。更何况死者都是被徒手格击毙命,而幸存者也因精神状态恶劣而难述供词。
唯一清醒且知道可能性的格列维奇,却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所想的那个答案。而后来他再次面对那个日本人时,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恶寒。
这件事最后在亚森·门罗的损失“赔偿”和干预下不了了之,而那位最后的调教成品也在未毕业时就被美国人带离了朱可夫岛。

这确实是自己训练理念的成功之作,但俄罗斯人为此付出的巨大代价却是无法估量。他甚至不太愿意回想起那间血流满地的禁闭室,并有意地暗示自己掩埋这段难以判断的记忆。
——以至青峰大辉将当初五人的头像展示出来那刻,格列维奇一时没能立刻想起那位黑发的肄业学员。


独间里传出巨大的碰撞声时,带路的警卫并没有走远,并极快地反应过来要去查看,但在转身的那刻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猛烈袭击。
出拳者显然精于此道,根本没有给予目标呼救的机会,也不曾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训练营辟给教官的办公区本就往来人稀,整个过程都没有遇到目击者。
火神无声地将打昏的警卫拉到角落,踌躇片刻,弯腰从他身上摸走了一把匕首。而后一脚踹开了刚刚发出动静的房间。
“你还是那么没耐心啊火神,都说了让你好好等着了。”某人的抱怨声几乎同时响起。
门内,红发拳手看到青峰正把玩一把半自动手枪,枪口正对着座椅——上面坐着一位面色铁青的白人男子。两人之间的桌上满目狼藉,一件似乎是瓷制品的装饰物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但火神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西伯利亚人身上,而对方也正在看着他——眼底一片难以置信。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再见,日本小鬼。”格列维奇眼角开裂难以闭合,血正淌落下来,看样子受到了不轻的一击。
“我大概早该猜到……你在作什么莫名其妙的打算。”这句话,火神却是对青峰说的,他移开了视线,开口已有三分无奈。
暴君嘿了一声:“你跟这位俄罗斯大叔是旧识?这可真是奇遇啊,奇遇。”
见青峰实未出事,火神收回匕首,没有戳穿这个拙劣幼稚的谎言,惜字如金:“走。”
他不想多留,就代表对于这段经历由衷的厌恶和排斥。这种情绪对于他本身来说并不是坏事——火神大我为找回原本属于自己名字和感情,就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一年来,他已逐渐活得像是个正常人。在红发拳手了解到这个事实的过程中,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放缓动作、加倍轻柔地对待目前的生活。习惯了被他人和自己残酷相待,火神大我有些迷茫于是否能控制手下的力量,而不至于破坏暂时的现状。

青峰大辉仍是赖着不肯挪动脚步,神情看来居然对火神淡漠的反应颇觉可惜。
“你又犯什么病?”
“呃,”暴君耸耸肩:“你先出去?我就问他两句话……挑挑学员什么的?”
火神扫了两人一眼,如言退出了房间。就在合上门的那瞬,他听见了俄罗斯人嘶哑扭曲的嗓音。
“你不但活着,而且变了。”格列维奇喃喃说道:“Harimau,你是我这辈子最失败的作品。”

“问到想要的东西了?”
青峰大辉出来时已时隔五分钟,而那扇门后也再没什么新动静。
“嘛,差不多吧?”男人把墨镜卡在胸前衣领,竟颇表遗憾地砸了咂嘴:“不过是个在他人身上找存在感的白痴,真指望从他手里挖两个苗子……结果太令人失望了。”
火神大我望了他一眼,沉默的向前走去。两人丢了一地烂摊子,留在这儿也不过自讨苦吃。
“看来这位‘恩师’和你的‘同学’并没给你留下什么好的回忆?”青峰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嘀咕着:“不过,你可真是可怕啊火神,在踏上黑市擂台前,就做过那么冷酷的事吗?”
“……闭嘴,青峰。”火神背对着他说:“闭嘴。”
“三个死亡,一个脊柱断裂,一个双下肢粉碎性骨折——这成绩连我都听得有点发抖了。喂喂,宝贝你是怎么做到的?各个击破、还是一网打尽?”
火神停下来了。
然而青峰大辉仿佛没有半点意识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仍自顾自感慨着。
“啊啊……难道是你的初体验?果然是吧!——全程是不是充满了超棒的快感?恩?”


“这个……确实就是杀人吧。”
红发拳手的声音直到很久远之后,才淡淡传来。本做好被对方痛打一顿准备的青峰反而愣住了,半晌尴尬地挠了挠下巴。
“无可反驳。”暴君看着火神脑后半长的发尾,目光无半分戏谑之色:“这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令人作呕的体验。”
火神背脊紧绷,插在外套口袋里的双手慢慢攥死,似乎无意识地打算制造疼痛。然而他却在此时毫无预兆地被圈进一双臂中。
“格列维奇从一开始就错了……瓷器?你是那种单纯无聊的玩意?”
青峰大辉的呼吸就在耳旁,温暖得仿佛能驱散西伯利亚终年的酷寒:“你永远不会说出口的事,我只能亲自去挖出来了。”
不然,以你自缚自终的恶劣习惯,又要我眼睁睁地错过拉你一把的机会吗?

火神大我是环境的镜面,竟如此诚实纯粹而无任何杂质——对善回报以善,对恶反击以恶。然而经历所趋,所映照出的善恶美丑太过繁杂丰富无所设限。
离开黑市拳场压抑崩溃的气氛,却在日常中逐渐苏醒了经久前杀人的回忆。而第一次见到鲜血从人口中喷溅出来的那一幕,是一场无所适从夜夜而生的梦魇。
这个疲惫的男人,不过是不愿将双手沾染过的血色,再抹到明亮的现实之中罢了。

“火神,你错了。”
青峰将额头贴在火神大我的颈后,声音缓和而低沉:“你现在身处的环境比任何强大恐怖的对手都要耐打得多。哪怕你用尽全力去攻击毁坏,老子也有的是办法守住它——作为最后的防线,只要我青峰大辉还在,就算你天天都做那狗屁噩梦,我也会在每天晨训的时候把你喊醒。”
所以……伤痕累累的年轻拳手,你尽可以更加贪心一点,不用顾忌地踢出漂亮的横踢、挥出迅速的直拳,将你面前的对手打倒——就像你曾经无数次所做的那样。

不知过了多久,暴君才听到来自红发拳手的回答。
“我不信你……”火神含糊地嘟囔:“混蛋你没有一天起得比我更早的。”
青峰鼻子一哼,掰过身前人的脑袋就想凑上去,却被对方一把揪住手腕,猝不及防地向前拉去。
“跑!”火神喊道。
身后隐约传来陆续的脚步声,是朱可夫的警卫。
“我熟悉,跟着我。”几乎是开始奔跑的一瞬间,青峰从侧面看到了火神大我一片无畏的眼底——那一抹被掩埋在厚重灰烬下的火焰或许从不曾真正熄灭过。
同一刻,暴君面色一沉,无意识露出一丝烦躁又阴郁的神色。


火神带着青峰避开了人群密集的训练处,打算穿过学员们的住宿区——此刻那里几乎鲜有人出没。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一路上青峰大辉好像在征求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下来看他一眼。
“你到底在找什么?”一句话方落,火神急匆匆前行脚步忽然一顿,目光也滞住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当然没能逃过青峰的眼睛。他顺其视线向前望去,立刻双眸一黯。
“噢,是这儿对吧?”
火神惶然地别开脸,张了张口,却根本没能发声——就被早有准备的暴君狠狠堵住了嘴唇。青峰边吻边扯,近乎粗暴地将他拖进了前一刻令其失色的地方。

“青峰你干什——唔!”
被一把甩在冰冷的地砖上,即便是火神也撞得呼吸凌乱。他企图直起身,男人一把压住了他的双肩。强迫四目相对,身上的青峰大辉竟仿佛切换了人格,满脸时久未见的狂躁和怒意。
“别开玩笑了!!”男人像是伤兽般低吼:“你以为我前几天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
火神在刹那间面无血色。
青峰的十指慢慢抠进红发拳手的肩膀,指节死白,声音一片沙哑。
“就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你比谁都更清楚。”
直到现在,火神大我方才被撕咬过的嘴唇才缓缓地溢出血来,在冰冷麻木的皮肤上渗开——他面前这个男人,很可能在踏上朱可夫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将最怀恨不已的事隐忍到现在。
而此时他的神情,竟像是个被人弄坏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将霸道蛮横和无理任性之处表达得一览无余——却掺杂着绝不该出现在他面上的后悔和委屈。

凝水混着铁锈从肮脏的房顶滴落下来,暴露在外的水管上结着一层薄冰,隔间的门坏了大半,露着参差不齐的裂口。
真是再恶不过了。
火神大我暗叹一声,放弃了抵抗。他不再试图触怒青峰,而是重新在地砖上躺下。阴冷的寒意穿过大衣爬上背脊,时隔数年仍带来一丝熟悉的恐惧。
“那你要怎么做?”火神努力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强迫自己不去陷入作呕的回忆——他清楚此刻自己的表情绝不会好看。
青峰抬手,沉默地抚上拳手的脸侧,感受着他来自本能而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然后手指掳过他的鬓发,拆散了束发的头绳。
“抱歉,火神。只有今天……我绝不会留手。”

在火神大我的还算保有的清晰记忆中,他几乎不曾经历过如此粗暴又恶劣的性爱,环境脏差而又天气寒冷,略过了大多数的前戏,背靠湿透的墙砖,身处被搜查的窘境,在西伯利亚零下的温度中。
但是火神大我也从不曾记得能有过如此疯狂彻底的一场性爱,而自己也可以不顾一切地接纳他人的占有,又在占有中反复绝顶,仿佛永无尽头。思想被全然的快感所侵略,恰到好处的疼痛成为一支肾上腺素,使他的精神伴随着肉体一路高歌。
那个青发的男人粗鲁地撕开了他最后的防线,令自己竟能允许他无度地予取予求。青峰大辉反复地、反复地、反复地喊着火神大我的名字,一遍遍地在身躯上刻下像是祈祷词般的肆虐痕迹。
汗水、精液、鲜血甚至是泪水。
这是性欲贪婪的风卷残云,亦是一种强制的刷新和掩盖——青峰始终在向火神强调着一件事。

“在这里把你操得高潮无数次、爽得差点昏过去的人是我青峰大辉。”
“不过是你我打炮地点中的一个,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Harimau已经死掉了,火神。那个会杀人被玩弄的家伙是朱可夫和征服者号上的一片亡魂。早就掉进地狱,万劫不复。”

最后的最后,火神大我用手臂搂住俯在身上、双眉紧锁的青发男人,嗓子已几乎无法发声,他的嘴唇在他额上一触而过。
“……从此只有火神大我,再无Harimau。”


从西伯利亚回程的飞机上,青峰被桃井五月足足埋怨了一路。到头来还是担心的女助理求助了原泽克德,才算摆平两人在训练营闯下的祸事。
火神大我的脸色始终不太好,并且一上飞机就裹着毯子沉沉地睡了过去,好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一样。桃井很清楚拳手有一段时间一直在依靠安眠药物入睡,能有这样的睡眠实属难得。

“……你说什么?”
快进入美国领空时,暴君才哼哼唧唧地袒露实情:“是啦,我忘记了!忘记了而已!”
“你敢说把挑选手的事情忘记了?!”五月彻底气结:“那阿大在朱可夫的大半天里,除了莫名其妙揍残了一个教官外还干了什么?观光游览吗?”
青峰挠着小玉的后背,居然摆出无赖到底的样子:“那鬼地方还是算了吧,别去了。待久了能把人脑子冻傻。”
眼看两人的对话即将陷入僵局,已稍许恢复精神的火神站了起来,递过来几张纸:“这是桃井小姐下飞机前给我的拳手资料,我粗略见了几个,把素质过关的圈出来了,并且记下了联系方式。如果还需要进一步筛选,还是让青峰自己过目比较好。”
青峰大辉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的事?”
“……你在跟格列维奇‘促膝谈心’。”
桃井五月诚恳地表示:“我应该回去和原泽先生重新谈谈黑市拳生意的负责人选。”
小玉在暴君怀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事情产生出人意料的转折,是在三人回到美国后的某一天,桃井无意间向青峰提起之前在他桌上看到的信封。
“似乎在火神君那里也看到过同样的东西呢。”女助理这样说道:“还以为是巧合,昨天确认了一次,火神君说确实没错。虽然没有寄送地址,但连邮戳都是十分相似。”
“……哈?!”
青峰大辉的表情当场就微妙起来。

“是,我知道。”
红发拳手刚刚从擂台上下来,洗完澡正在用毛巾擦拭头发。他现在几乎无法省去这个略繁琐的步骤:“我也知道你大概也收到了。”
一向洋洋得意的暴君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涮了。
“……你,”青峰张口结舌:“这种录像你难道不介意吗?”
“被用来当作把柄的东西,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开诚布公。”火神收到这份恶意的威胁比青峰早一些,心怀鬼胎的寄送人显然没料到对方鱼死网破的决心。
“更何况……”毛巾下的赤眸微微上挑地睨着暴君异彩纷呈的脸:“你介意么?”
青峰暴躁道:“废话!”
“那你接受么。”
“……”青发男人挫败地拉走火神的毛巾,将人搂近接手帮他擦头发:“也是废话。”
“那就足够了。我想某些黑历史或许你早晚该知道,毕竟发生过的一切无法改变也是事实……但我不善表达。”红发拳手淡淡道:“门罗曾经强迫我看过这段录像无数遍,只怕我忘掉当初的恐惧和绝望。要说实话,我也算免疫了。”
青峰胸口一痛,突然觉得此刻站在面前平静而谈的火神大我,或许从不曾因任何人而改变过,哪怕自己也是一样。但就是这样的男人,竟每一秒都比之前更令人心折。
“……如果我不肯接受呢。”某人自暴自弃。
火神大我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扬起。
——“打到你接受为止。”

真是彻底败了,青峰闻言想。
“火神,”他难得没做更过分的举动,只在火神大我唇上索取了一个浅吻:“其实我们那份契约,在你脱离黑市拳台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你的意思是……我完全自由了?”
“……是。”
火神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暴君继续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红发的拳手想了想说:“UFC预选快开始了,你抽点时间陪我练习。”
青峰大辉从刚才起就紧绷的小臂慢慢放松了——他指尖抚过火神大我鲜亮的赤发,发尾的黑色已经几乎完全淡去了。
“好。”
他听见自己如此肯定地应道。
——仿佛做了一个无比漫长而牢不可破的承诺。

=END=

發表留言

search previous next tag category expand menu location phone mail time cart zoom edit cl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