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rvival Day 08

迪克也没料到和科莉间维持多年的“禁令”会因为一场心血来潮的调查失效。冥冥之中,杰森的出现好像将他持续多年的困固生活打破了一丝裂缝。

我有变得更加快乐和自由了吗?迪克不禁带着些困扰地想,似乎完全无法回答——毕竟他连怎样的状态算是快乐或者自由都无法顺利给出定义。

杰森……想到杰森,那个奇特的谜,那个无法摆脱的会面,那个透着金属味道的男人。

“莱斯利,”迪克从电脑的资料页面前回头:“你见过游行案上彩带的放射性含量了,到那个程度——我知道理论上所有的变异者都会觉醒。”

莱斯利放下手里的试管,微微侧过脸示意她正在聆听:“没错,那个实在是太超过了。”

“但有没有可能——我是说万一的可能,有变异者遭遇了那个却没有觉醒?他甚至——甚至没有外表上明显的变化。”

“你遇到了这样的案例?”研究者彻底被调动了兴趣:“说说,什么情况?”

“好吧,”迪克耸耸肩:“其实我也不是很肯定。毕竟现在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是变异者。但他如果是人类也解释不通,案件发生的时候他就在现场,成吨的彩带就直接落在他的头上。”

莱斯利沉思片刻:“你问过布鲁斯了吗?我猜他会有些想法。”

迪克违心地将严肃的神色摆上面孔:“不——不行,我没告诉他,他最近太忙了,不应该被这种小事打扰。”

“这可不是小事,”莱斯利用食指轻轻敲击桌面:“我只能仅仅作出不负责任的猜测……迪克你听说过电池透支吗?”

侦探眉毛一挑,已经反应了过来,他内心原本模糊的想法逐渐露出稍许轮廓:“你是说对方可能曾过度损耗能力,以至于身体处于透支状态,那些辐射量都无法启动……或者说唤醒?”

“你总是那么聪明,”女医生感慨:“你要不要考虑向布鲁斯请个长假到我这儿来工作?”

“在这方面我远不如提姆……他才是最智慧的那个,我只是每个壶都装了一小半水。而且——我猜布鲁斯不会放我走的,虽然我也很想天天陪着柯林啊。”

“我以前在哥谭接触过类似情况,但都是暂时的,而且与你所说的也完全不相像,因为你知道觉醒是几乎不可逆的。”莱斯利放弃了挖墙脚的行为,转为进一步解释说:“有极个别的二代会在高度疲惫后,身体的变异部位出现‘休眠’,有一段时间无法使用,如果是血供丰富的器官甚至会有些萎缩——仅此而已。”

迪克捏紧手掌,他感到自己的背脊像过电般漫起细微的颤抖,那是发自内心无法抑制的狂喜征兆。

那个红发喊他“杰鸟”,所以……为什么是鸟?

他有些不符年龄的驼背,但从正面看他的脊柱并非能够造成那种程度的弯曲——迪克绝对没有错过这个。

从肩宽看明显过大一码的工装服下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杰森,杰森,你到底是谁?

“当然,”莱斯利没有注意到迪克有些异样的神色,她正为这个新鲜案例探究不已:“如果你有机会可以采集一点对方血液样本的话——我应该可以给出更确切的答案。”

迪克含糊地回应了她,然后迅速结束了话题:“我会的,莱斯利,对他好奇的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个。”

万圣节那天,布鲁德海文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罗伊·哈珀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乐坏了,他急于向杰森声明他的家乡不怎么见得到雪。

“你不用每年下雪时都告诉我一遍,真的,”杰森有气无力地收拾散在地面的组装工具:“我的记忆还是能维持一年以上的,虽然我不太想对你开放这个功能。”

“但今年不一样啊!杰鸟!”罗伊激动地在工作间蹦来蹦去,像屁股上装了个推进器:“今天是万圣节唉!这可是万圣节!”

杰森在内心翻了个白眼,通常这种聚众节日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他宁愿找上几张大灾难前的老碟用自己改装的播放器消磨一晚上,如果能配上点对面塔马兰的特产黑啤就更棒了。

“现在天气预报都会报雪天的辐射指数,那些看上去纯白的玩意儿里面谁知道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污染元素。”杰森不耐烦地警告罗伊:“你要是敢出去玩雪再回到我这儿你就死定了,我认真的。”

红发青年失望地嘀咕道:“你这么没情趣简直像个老头,那个漂亮的花花公子可瞧不上你啊。”

他很快被朝他脑袋飞来的铰链吓得闭上了嘴。

这人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杰森郁闷地想。被罗伊那么一多嘴,那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蓝色眼睛又摇摇晃晃地浮上了心头。距离和迪克的那一面已经过去快一周了,那张材质金贵的黑色名片还躺在书桌抽屉的角落里,他没有拨通上面的号码,对方也没再找过他——其实杰森的记忆力非但不差,反而好到近乎过目不忘,他在迪克塞给他名片的三分钟内就能把号码倒背如流了。

但他做不了这个,原因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能最终被归结为一句时机不合适。迪克曾经对他说“希望能拥有工作外的时间”,杰森相信他并不是说说而已,或许他从那之后确确实实一直被工作所缠身。

迪克自我介绍说是私家侦探,而看科莉的反应他并没说谎。可哪种私家侦探会涉及到那么严重社会性质的变异者案件?直觉告诉杰森那个年轻人的身份远不止此,他毫无疑问长久来就在接触他们这种“特殊人群”了。所以他会不会多少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杰森对此总忍不住抱有期待。

他虽然和科莉同为变异者——某种意义上的,但是他又显得那么奇怪。拜那对“翅膀”所赐,他并不是个人类……虽然他没有承认或展现过这点不同,但内心深处他无法否认。但相比于一个“正常”的变异者——杰森自己并没见过多少变异者,但据科莉所说,她由于以前的工作接触过不少同类,杰森也是她唯一见过的完全没有过人能力的一个。橙发姑娘曾经给过他一个诊所的地址,说是可以去咨询一下身体状况,但他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杰森的力气甚至只比罗伊·哈珀大不了太多,翅膀别说飞上天空了,连扇一下都做不到。他脑子倒不坏,但平时的工作用不到太多的脑细胞,他总是用在干活时候分心想点其他细枝末节的无聊事——比如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据科莉说,所有变异者都是从哥谭出来的,但杰森对那个地方没有丝毫的印象。

其实很多秘密他只要穿过一条马路就能知晓,但杰森奇异地保持着好奇心又多年来完全不曾深究。他就看着那个盒子,等它自己裂开或者等一个令他期待的人开启,然后把他带进一段新的或者旧的故事里。

现在他看到了迪克·格雷森出现在盒子边上,他得说他有些心痒难耐。

罗伊不知从哪里翻到一件杰森的旧工装背带裤,然后找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铆钉黏在自己头上和手臂上,最后还用炭笔在脸上画了点歪歪扭扭的线。杰森像看什么珍奇异兽一样观望了全程。

“你在干什么?”

“今天科莉的酒吧举办万圣节派对,但规定所有人必须装扮了才能进去。哥们儿,我得去给她一个惊喜。”

杰森眯起眼睛:“……所以你装扮的是什么?”

“天啊,小杰鸟,你没听说过弗兰肯斯坦吗?”

“那是什么?”杰森摊手:“完全不知道。”

“你的童年到底都在经历些什么?”脱口而出后罗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他立刻歉意道:“噢,抱歉,杰森,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

杰森撇撇嘴在沙发上坐下来:“你没伤害到我,没什么好道歉的。我欢迎所有我不知道或者被扔到脑壳外的知识。”

“你可以去看看玛丽·雪莱的《科学怪人》,”罗伊一边套上工装裤一边解说:“弗兰肯斯坦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他沉迷于创造生命的秘密。某天他用尸块拼成了一个八尺高的‘生物’,并通过电击弄活了他。但是弗兰肯斯坦本身惧怕自己创造出来的怪物并开始逃跑。但怪物被遗弃后却想着如何融入人类社会——他进入村庄,学习人类的语言,观摩他们的生活,甚至还学会了爱和关怀,为人类做了不少好事。”

“爱和关怀?”杰森有些语气奇怪地重复这两个单词:“听上去有些刺耳。说真的,被创造又立刻被遗弃——不是只因为外貌奇怪吗?我猜人类对于‘怪物’的审美应该相当一致。”

“杰——”罗伊望着他,他总觉得开了个糟糕的话题。

“说下去。”杰森努努下巴。

“好吧,你说的没错,”红发青年无奈地挠了挠脑袋:“结局很糟,没错,人类没有接纳他,除了鄙弃、冷漠和恐惧什么都没能给他。倍感失望的怪物寻求弗兰肯斯坦的帮助,希望他给自己创造个同样的伴侣,好让他度过漫长而孤独的生命。”

“所以他得到了一个同伴,然后彻底离开了人类?”杰森认可说:“实话实说,我觉得这还不赖。”

“不,他什么都没得到。”罗伊低下头把散落多余的铆钉塞进裤子口袋里:“怪物向人类开启了漫长的复仇,他开始杀人,甚至掐死了科学家的新婚妻子。最后弗兰肯斯坦和他的造物在相互的仇恨中死去了。”

对于谈话间隙来说稍显漫长的沉默蔓延在杰森的私人工作间里,他甚至听到了罗伊口袋传来金属物相互碰撞的声音。对于嘴巴总是不停的罗伊·哈珀来说,这种时刻实属难得,于是杰森主动打破了空气里逐渐形成的透明罩壳。

“最后一个问题,哈珀老师,”杰森伸手比划着罗伊身上那些大概是在模仿缝合线的炭笔痕迹:“既然那个疯狂的科学家才叫弗兰肯斯坦,但你现在装扮的明显更像那个怪物不是吗?”

“杰鸟,你应该明白的。”罗伊·哈珀这样回答道:“制造怪物的人,最终也会变成怪物。”

果然稍显安静正经的氛围对于罗伊来说,就像流浪汉口袋里的硬币那么易逝而不值钱。当杰森拿着三张碟片从书柜边回到沙发前,红发损友正手里拎着件红色衬衫满面严肃地沉思着什么,杰森看得喉头一紧——每次罗伊·哈珀又打算制造点可以定点爆破工作间的小机械时,脸上都会出现同款表情。

这通常意味着,杰森以及杰森的地盘又要遭殃其中一边或者两边。

“《西线无战事》《禁闭岛》和《廊桥遗梦》?杰鸟你认真的?给你的大脑一个明确的爱好指向好吗?”

“不用你管,”杰森打算在罗伊折腾出更大的麻烦前争取到一块正常的空间,对他不耐烦地挥手:“你快去折磨科莉吧,她总该在晚上的时间从我这儿接手你。如果你能中途给我送点黑啤来我会更感激的,罗伊。”

“拜托,不要说得我好像是离婚官司后判给爸爸的儿子。”罗伊则没打算轻易放过杰森,他高高扬起一边眉毛,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修理店老板,直到把对方瞧得发毛。

 “……你要干什么?”

“小杰鸟,你知道万圣节是干什么的吧?每年一日限定的特殊福利——”罗伊循循善诱:“你想不想让你那对可爱的小翅膀出来透透气?”

杰森后退了一步,非常坚定地又后退了一步。他吃过太多苦头了,不会再重蹈覆辙的——绝对不会:“不,罗伊·哈珀你想都别想。”

半小时后,科莉惊喜地看见男友出现在吧台前——手里还拖着一个满脸厌世……或者说生无可恋的“吸血鬼”。

杰森难得穿着相对合身的衣服,罗伊的红衬衫将男人本就不赖的身材衬出了线条,没有扣严实的领口无意识地吸引着酒吧里梭巡的目光。平日疏于打理的白色刘海被发蜡固定露出前额,他身后的黑色“披风”则遮住了那对没人会在今晚去辨别真假的翅膀。

“嗨,宝贝,我喜欢你的新发型。”弗兰肯斯坦越过吧台和科莉迅速而亲昵地交换了一个吻。

“今晚能见到你在这儿真不错,杰森,好好享受生活不会带来更多麻烦的,”科莉指了指在头顶盘成南瓜灯形状的长发:“顺便,它真的会亮。”

知情的三人不禁在人群里相视而笑,连浑身僵硬的杰森都在科莉的玩笑中舒缓了神经。

或许将秘密光明正大地甩到人类眼前,他们却视而不见的隐秘刺激感令血液再次顺畅地奔腾起来。杰森拍掉肩膀上薄薄的雪,深吸口气放松背后不再被束缚的双翅,翅架和脊柱的骨节发出微弱的舒展声。

他在吧椅上坐下来要了一杯心念许久的塔马兰特产黑啤——虽然喝酒的地方和预期有些不同,但那股醇厚微苦的麦香味总是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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